离开迷尹街的那条路,有车跟他们是同一方向,都是从迷尹街进入地下城的。
淮烟在这里待了两个多月,他很早就发现了一件事,清晨的迷尹街,从那些大门小洞里会钻出很多地下城的人,他们身份不同地位不同,有的是世家贵公子,有的是普通人。
唯一相同的,他们都是一脸餍足之相——
有的眯着眼叼着烟,靠在不起眼的墙边回味着,有的人手指上还捻着血,低头用白手帕不停擦拭着,有的人终于放开了一直阴云一样的眼,阔步往外走,大腿有力。
他们都像憋了很久的动物,不管是出来觅食还是狩猎,前夜里的所有欲望终于在迷尹街得到了满足。
而他们剩下的时间,就是等待下一次进入迷尹街。
可能几个月,可能几天,迷尹街就是他们的发泄场,那些见不得人的腌臜勾当,都能在这里进行。
林弘天在早点摊儿上说的那句话又一次在淮烟脑子里蹦了出来,东区是迷尹街的垃圾处理中心,迷尹街又是谁的垃圾处理地呢?
迷尹街的罪恶跟一切都是被允许的,这里的罪恶是被制造出来的,是垃圾场、下水道一样的存在。
表面光鲜繁荣和平稳定的地下城,只是他的最表象,不是他不产肮脏污秽,只是地下城的垃圾通通冲进了迷尹街而已。
林弘天的警告跟提醒,只让淮烟更加坚定地想要一个真相。
淮烟以前是从不来迷尹街这种地方,他觉得脏,觉得恶心。
其实是因为那些痛苦跟灾难还没切实地落在他头顶而已,现在他的头顶就被人悬着一把尖刀,如果不想被人莫名刺死,他只能迎面而上,先击败那个把尖刀悬在他头顶的人。
-
-
再次来到淮烟家,向默对这里的熟悉感又多了一些,他在阳台上看见了那盆兰花。
兰花长势很好,叶片细长,颜色深绿有光泽,只有叶没有花。
“几月会开花?”他问。
淮烟用手指拨弄了一下叶子,叶片抖了抖撞在一起,声音细细的:“这是一盆春兰,花季是在冬春交替的时候,明天春二月才能看见花开。”
向默算了算时间:“也快了。”
“是快了。”
安诺熬了特制的醒酒汤,淮烟让向默去喝。
安诺又顺便提醒淮烟一句,今天是周末,是他的家庭聚餐日,晚上得回去陪父母吃饭。
淮烟说知道了,视线又往向默脸上拉扯了一下。
向默喝了特制的醒酒汤,很快酒意就去了不少,也看懂了淮烟看他那一眼的意思。
“你的家庭日,是想带我一起过去吗?”
淮烟给了他一个确定的眼:“我想带你一起回去。”
之前淮烟尽量想要藏住向默的身份,但他们的一举一动一直都有人盯着,既然如此,他也不想再遮遮掩掩。
而且淮烟心里早就有了一个猜测,只是在他百分百确定之前,他不想跟至亲之间挑开那层脆弱的薄膜。
淮烟的卧室向默不是第一次进,那天晚上的一幕幕又跟电影一样在脑子里放映着。
床中间各种情趣玩具,火红的玫瑰花瓣,还有此刻戴在他脖子上的颈环。
一进去,向默就四处扫了几眼。
房间被人彻底打扫过,床单换了新的,没摆花瓣跟情趣玩具,也没有会让人直接产生遐想的东西。
“你在找什么?”淮烟注意到向默的视线在四处瞟着,能猜到他心里在想什么。
“今天你床上很干净,”向默说。
“你是在找‘不干净’的东西?”淮烟问,“你很期待?”
“如果你这么理解的话,”向默说,“你叫我上来,是想做什么?”
“你觉得我叫你上来想做什么?”淮烟走到向默身前,伸出手,隔着向默的毛衣摸了摸他衣服下的颈环,顺着颈环的弧度从这头滑到那头,尽是挑逗。
听到向默呼吸重了,淮烟又后退两步,笑了:“你在想什么?当然是给你挑衣服啊,你总不能穿这身衣服去见我爸妈吧。”
向默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舔了舔唇角:“确实,所以我该穿什么?”
淮烟推开隐形衣帽间的门:“跟我进来。”
当年他们虽然分居了,但是主卧衣帽间里的衣服还都是两个人的。
一面是淮烟的,里面都是各式西装跟衬衫,另一面则是祝城渊的,各种款式都有,运动的,休闲的,正装,包括他需要外出考察时的工作服。
这三年,安诺都会按照淮烟的要求定时清洗晾晒祝城渊的衣服,就好像祝城渊还在一样。
或许是冥冥中注定,他真的还在。
淮烟已经给爸妈打了电话,说会带人回去,平时他自己回去,穿着都很随意,这次带向默一起,不一样。
淮烟先给自己挑了一身偏休闲的西装,不至于太严肃,但也不会显得太随意,他也要让爸妈知道,他带人回去的认真态度。
他又根据自己衣服的款式跟颜色,给向默挑了一身同色系搭配的西装跟皮鞋,又仔细挑选了一条相称的领带捏在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