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昭一惊,下意识坐直身子,低呼,“做甚么!”
“是我来?晚了,叫你?受累,是我的过错。”宋锦安双手握住颜昭冰冷的手,额头颤抖着?抵在颜昭膝盖面。
“你?到底是何人?宋家故交早就各奔前程,你?当我是傻子么?全天下还能有谁记着?我们宋家?”
一连串的发问叫宋锦安心底难受,千百句话堵在喉头不知从何说起。她唯恐教坊司处处是眼线,怕她一时大意叫上天垂怜的机会化作虚影。故对着?颜昭,宋锦安也难言心头隐秘。
“你?不必怕我。今儿我只得小见你?一面,无非是要?递给你?两句话。”宋锦安稳住心,从袖口里摸出一叠银票,“教坊司难捱,有银钱在总能好过些。另,我备了些简单的药丸,身子有不适都可用?上。”
颜昭接过一沓东西,仔细瞧着?,“还有句话呢?”
宋锦安手心攥紧,于起身瞬间擦着?颜昭耳畔而过,极低道,“宋大小姐,定会替宋家翻案,救你?出来?。”
颜昭美目瞪圆,强忍震惊。
宋锦安笑着?将?颜昭发髻间的步摇扶正,“第二句话便是希望你?莫执迷于往事,好好活着?,总有叫朝廷宽恕的机会。”
说罢,她扭头离去。
留颜昭眸里惊涛骇浪,只一瞬不顺盯着?宋锦安的背影。
外头老鸨见宋锦安守时,笑意更深。
“多?谢打?点。”宋锦安上道地?又递枚纯银耳坠子。
老鸨掩唇打?趣,“说的哪里话,我自是知晓女眷叫家族连累最是苦命。你?们肯为她们花心思,才能叫她们有活着?的念头。”
宋锦安笑笑,未多?接话。快步下了阁楼。
南下的旨意已到,今儿她便要?暂别燕京。若顺当,她许能在一载内重新?回?来?,以个有功者的身份。若不顺当,大抵刀枪无眼,她死于战乱也是有可能。宋锦安立在街头,摸着?怀中最后些现银,朝百景园去。
香菱坐在门?口晒着?麦子,后头婉娘闹着?巧玉不知在笑甚么。
宋锦安看了许久,终是没有迈进去。拿出那叠银票,小心翼翼卷入百景园的门?槛下。
“宋五?不当值?”邬芡眼尖,笑嘻嘻地?要?从百景园内追出来?。
宋锦安手抖一下,扶稳银票,歉意摇头,“要?当值的,且近段时日忙得很,怕有小半年回?不来?。我带了些军中特产,放这?,你?们晚间分去罢。”
“这?么客气!留下用?膳呀!”
宋锦安却已然扭身离去。邬芡只得对着?个背影干瞪眼。
负责驾车的小士兵甩甩手中缰绳,客气道,“宋五姑娘还要?去哪?”
“送我去最近的山脚边罢。”
“姑娘去那做甚么?”嘴上嘀咕着?,小士兵还是尽职尽责将?人拉去个山脚边。
这?里头树木低矮,只有条清河,鱼虾可见。宋锦安独走到深处,背对士兵找块未见雨处,捧出卷纸钱。随火势舔上,那纸钱须臾燃尽。宋锦安不敢多?烧,虔诚朝上天一拜。
喃喃,“爹爹,娘亲,哥哥,不孝女阿锦来?看你?们了。”
宋锦安忍着?泪意。宋家如今是叫人唾弃的逆贼,尸骨无存,连个能去祭拜的地?方都无。足足七载,她才能替家人简单烧回?纸钱。
点点灰烬飘扬,在空中散去。
宋锦安翻开尘土盖去痕迹,那场简单的祭拜就草草结束。
“宋五姑娘,到时辰了!”小士兵在催促。
宋锦安扬声,“这?便来?。”
小士兵疑惑,“宋五姑娘方才是在赏鱼?”
“说来?见笑,我从别处学?来?的土方子,说这?般一拜能保人平安。”
“原还有这?种讲究,若有用?的话改日将?法子也说与我听听。”
“好。”
载着?两人的车骑慢慢朝南下军队汇合。立于马上的将?军板着?脸清点人数,待看到宋锦安姗姗来?迟时稍顿足。
角落边上的黄梨莺小声朝宋锦安招手,“小五,有没有甚么要?我帮你?带话的?”
宋锦安顶着?将?军冰冷的视线小跑到黄梨莺跟前,“若是晏小侯爷问我如何,将?这?份信送与他?。”
她做这?打?算时晏霁川自是劝她莫去。南边乱极,想挣军功总有旁的法子。然宋锦安执意要?去,那日分别时晏霁川怏怏无力,想来?今儿不愿来?送她程。
正想着?,宋锦安忽闻到晏霁川那嘹亮的嗓子——
“小五!”
宋锦安忙扭头。
晏霁川跳下车舆跑上前,俊脸大汗淋漓,红的彻底。他?递出整整一箱药膏,“里头配了方子,若有拿不准如何用?的问军营。红瓶子的是保命用?着?的,你?莫要?心疼药,吃完我再寄去……”
宋锦安接过东西,赫然,“多?谢。”
“宋五,最后清点人数,该出发了!”小士兵扬手示意。
宋锦安来?不及多?说,只留下句,“你?也多?保重。”
少女穿过层层铠甲,一身简单麻衣落于军队最后头。即使不是战士,她仍要?随军步行许多?路,只有少数时候能在送物资的马车上歇息会儿。晏霁川不住朝前追随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