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不会明白他有多不容易。
哪能这么容易释然呢?
无数个日日夜夜自我安慰。
在手臂上撕咬制造伤痛,在无法入眠的黑暗中聆听风声,在一次次头痛欲裂的思考中将脑袋撞向墙壁,在愈发浓烈的谩骂和攻击声中苟延残喘。
到如今姿态坦然讲出那句“情有可原”,看似轻松,实则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心血。
“林栀知道吗?”沈遇好林栀知不知道被调换这件事。
为何他这样痛苦,表现得这样为难,林栀却一点事情都没有,甚至还自满于报仇雪恨。
如果他也知道这件事,会不会跟他一样痛苦?
“小遇,求你别告诉他。”
对面的声音传来,沈遇动作一顿,心里的酸苦劲儿愈发浓烈。
沈义国开口:“他不知道这件事,也求你别告诉他。我做错了很多,走到这一步完全是咎由自取。他是我亲生的,但是一直以林姓的身份活着,也做了本该由你来做的事情,向我报了仇。”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很想拿命赔偿你们。”
他的哀求声太过于悲切,引得沈遇心口一抽一抽的疼,“我不想让情况变得更加糟糕。我对不起你们,只希望你们可以好好活着。不管用什么样的办法,我只想把伤害减到最小,让你们接下来的余生都可以不带任何负担,安然无恙活着。”
沈遇觉得不公平。
沈义国放弃律师辩护,主动认罪入狱,说是让林栀满足心愿,也让沈遇亲生父母的大仇得报。
哪哪看都是自我毁灭让双方得利,可是他却从来没有站在沈遇的角度上想一想,从来没有思考过沈遇面对这样的情况会有多么感伤。
林栀的心愿是满足了,仇也报了,但是沈遇呢?
他知道了真相,养自己爱自己的人是杀父仇人。但凡沈义国对他不好他都有理由恨,都不会这样难过,可是偏偏他对自己太好,完全是对亲生儿子一样的养法。
所以沈遇格外矛盾,格外纠结,从始至终最痛苦的也只有他一个人。
“小遇……姓温的还和你在一起吗?”
沈遇本来不想承认还在一起,毕竟他觉得自己和温平生没了关系,谁也不碍着谁,迟早都要分开。
但是沈义国执意要知道具体情况,他只能实话实说:“还在一起,他在求我原谅他。”
沈遇以为沈义国会劝他离开,会劝他不要再给温平生机会,但是没想到沈义国会开口劝他接受温平生的好。
“他对你有愧,对你好是应该的。小遇,有些时候可以不要那么固执,放过自己吧。”
“你们是不是还有事情瞒着我?”沈遇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似乎沈义国一早就知道温平生会这样,所以到这一刻连纠结都不纠结,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就想把他托付给温平生。“是不是他跟你说了什么?他提前来见过你?”
“是,他是提前找过我。”沈义国也没有刻意隐瞒,直截了当说出了实情。
“但是你听我说,他不仅仅是因为害你受伤而愧疚!你不需要有任何负担,因为他欠你的这辈子都还不上。”
“……”
推门出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少年。
沈怀远大概是站累了,正半弯着腰倚在墙跟歇脚。
听到铁门阖动发出声响,沈怀远跺了跺脚,这才小跑几步朝着沈遇过去。
“哥,你没事吧?”他小心观察眼前的人,发现沈遇并没有不开心的样子,这才稍稍舒了口气。
沈遇瑶瑶头:“我们走吧。”
他迈出脚往外走,步履沉稳的像是在散步,刚刚进来时的不稳和战栗都一扫而空。
应该是谈论了什么很重要的话吧,否则自己的大哥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沈怀远很好,但是又不敢瞎猜,最后只能弱弱开口:“哥,你们说什么了吗?”
身旁的人闻声顿住了脚,抬手在沈怀远头顶摸了摸:“要我照顾好你。”
“啊?”
对着少年人茫然的目光,沈遇温柔一笑:“你不是说我是你哥吗?那我就应该对你负责,好好照顾你。”
“哥——”没有外人在场,沈怀远身上金毛一样的暖男属性就收不住了。他是恨不得对着沈遇摇尾巴打转,“我就知道你最好,永远不会害我,永远为我着想。”
“我怎么会害你呢。”沈遇声音温润:“我会关注着你。就算……爸不把你交给我,我也会远远看着你,期盼你变得更好,变得更加优秀。”
沈怀远笑容更加肆意。
他在为沈遇还愿意叫沈义国父亲而窃喜。
自家大哥还愿意开口叫父亲,那就应该没那么恨吧,应该没什么问题。
可是他不知道刚刚沈遇和沈义国两个人待在一起时,沈义国祈求沈遇再叫一叫他,但是沈遇始终没有开口,到最后也没有迈过去心中那道坎儿。
他当面开不了口,只有出来以后才说的出来,可是沈义国不会知道,他还是在为自己的过错而忏悔。
晚上沈遇坐在客厅里看杂志,夜色已深,只有桌边的台灯还散发着橘色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