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沈遇都说了自己已经找了人了,会有律师保他,沈父依然不答应,只是沉默着摇头,弯了眉眼摸沈遇的脸颊,“这件事你不要再追究了,就当没发生过,不要管我。”
沈遇想不通,不明白自己父亲明明很在乎尊严面子,很注重自己在别人面前的形象,怎么如今突然就转了风头不让自己插手?
“当年发生了太多事,谁也怪不得,如今都是报应,到了该偿还的时候了。”沈父叹息,将眼睛放空,双目无盯着天花板:“听话,走吧,带着你妈他们走,永远不要再回来了。”
沈父的态度太过坚决,太过固执,根本就不给沈遇周旋的余地。无论沈遇怎么苦苦哀求,眼里浸满了泪水,他的父亲都不回应他的祈求。
“爸,以前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你一定要我别管,难道传闻说的那些事情都是真的吗?”
沈遇知道官司的内容,说是在多年前他父亲还是一个刚刚冒出风头,事业正风生水起的老板时,他手下掌管的工厂出了问题。
工厂里的机械设备每年维修需要一大笔钱,沈遇的父亲当时刚起家不久,对这事本来也是管理很严的。
但到后来一直没什么问题,花费的又是一笔巨款,渐渐就松懈了,对这方面能省则省,也并没有发生过什么意外。
直到有一次一位员工操作失误,机械吊挂的重型钢材不甚坠落。本来是有第二层防备的,但是为了节省维修的费用,第二层防护没有进行维修,甚至没有开启,就仅仅是个装饰。
结果导致了坠落的钢材砸死了人。
沈父怕因为这事自己的前路被斩断,所以偷偷隐瞒了下来,将这件事封存雪藏,无人知晓,直到今天再度被人提起。
说是当年的员工良心不安自我发现。现在想来心里愧疚难耐,昼日不眠,才终于下决心勇敢面对黑`恶势力,把真相给抖了出来。
对于这事沈遇是不信的,他知道父亲为人有多好,有多受人尊敬,他连和人争吵都不曾有,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何况那个员工要是真的良心不安,为什么早一点不开口现在才说,怕不是居心叵测,想要趁着这流言蜚语大捞一笔。
所以沈遇打死都不愿以相信这件事。
“小遇,别问了,我只能告诉你我不会那样做,可是我又确确实实做错了一些事。”沈父撑着胳膊坐起来,被痰湿壅堵的肺部像滚开的水壶,呼噜呼噜不停作响。
他将沈遇的手握紧:“小远在等着你,你妈妈也在等着你,他们等着你一起离开,走吧,不要再来看我了。”
“爸,我怎么可能不管你?”沈遇不解。
他发现到了这一刻自己竟是这样无奈害怕,他不清楚究竟为什么父亲认罪又不肯说原因。
自己就好像陷入了一个旋转的深渊中,明明周围的人都知道什么,可是谁也不肯开口告诉他到底怎么了,又是出于什么原因闭口不言。
沈遇已经开始了自我怀疑,开始纠结周围的一切事物。
“怀远,还有我妈,他们肯定也舍不得把你留这儿,我们是一家人,要离开也得一起离开。”
是双方的对峙和别扭,也是各自为对方着想的极限。
沈遇还想继续说下去,突然有几个人冲进来打断了对话。
“沈先生,先走吧,温平生来了。”
是白玖的人。
沈遇未说完的话被生生吞了回去,烂到嗓子里,噎得人难受呛咳。
这几个人熟门熟路,护着沈遇往外走。
本以为这样快一些可以避免和温平生碰面,谁料温平生像是计算着他们的走路的速度一样,刚刚好推门下车就和他们迎面撞上。
温平生明显是有备而来。
他气场强大,一身黑色衣装让他看着更加健硕挺拔,敞开的风衣贴紧腰身勾勒出身型,一看便知没少健身锻炼。
倒是个很具攻击性美感的男人。
“哟,好巧啊沈遇,没想到在这里见面了。”
他低下头去摸怀里的烟,打火点上深吸一口,动作一捺一撇很是优雅,嘲讽和威慑倒也是拉满的。
沈遇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只要他不想放人,他就逃不出去。
“……”
沈遇将目光转向别处,不愿意再看眼前这个男人。
从前就是因为多看了他一眼,就沦陷奉上了一切,闹到最后鸡飞狗跳,乱作一团,人人都看笑话。
梦到如今也该清醒了,再也不要睁眼闭眼都是他。
他的心早被伤的千疮百孔,到现在不想再继续受伤,爱不动了。因爱生恨,余下的,就全都是恨。
“让我走。”沈遇开口,心说眼前的人说着好巧,但哪里是因为“好巧”偶遇的呢,他分明就是收到消息来捉自己的。
温平生不开口,手中的烟还剩一大截,他就扔在了地上用脚踩灭,好似沈遇就是那未燃尽的香烟,可以被他拿在手中把玩,腻了就又随手扔到地上再踩几脚。
“你们呢?是离开,还是一个个来,又或者一起上?”
温平生挑眉,冲着挡在沈遇身前的几个人开口,眼里满是不屑跟挑衅。
他不怕打架,就算太久没跟人动过手,但到底底子还是有的,出手够快够狠。
沈遇知道温平生的水平。
他当年为了自己跟人打架,拿命拼的对方头破血流,一点都不败下风。当时沈遇心疼极了,也知道人不可貌相,温平生看着规规矩矩不会动手,但其实是会的,而且下手又狠又黑。
“你别难为他们了,我跟着你走不就是了。”沈遇突然发笑,鼻息嗤出一缕轻气,像是释然,更像是对自己的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