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钊道:“走,去看看他在做什么”
卫胜前些日子知道卫钊并非卫家血脉,愁眉苦脸的,后来发现家中并无什么变化, 卫钊待父母兄弟一如既往, 他也逐渐安心。今日晚上可以聚会玩闹,心里正高兴,马上同意去看卫姌。
卫进笑了笑, 摆手说等他们回来。
卫钊卫胜来到隔壁卫府,一墙之隔,这边却冷清许多, 仆从婢妇总共才十几人。正值掌灯时分, 两人来到书房, 雕花木窗开了半扇, 灯光从里透出来。
卫胜心性顽皮,不走门,从窗口朝里张望。
只见卫姌正坐着看一卷书,卷轴长长垂在膝上,面前书案上摆放着一个玉瓶,插着新鲜折下的茉莉花,花瓣洁白,香气清甜。她看书疲乏,便凑在花前轻轻一嗅。
卫钊在卫胜身后,看见里面的卫姌,一眨不眨的。
卫胜突然大声喊道:“琮哥。”
书房内静谧,卫姌吓了一跳,转过头来,看见卫胜挤眉弄眼地攀在窗棱上,卫钊站在他的身后,色淡淡的。
“叫你来吃酒你也不来,我和二哥来瞧瞧你做什么”卫胜道,“怎么又闷着读书,不是已经定品了”
卫姌道:“读书岂是一日之功,伯父大哥还卷不离手呢。”
卫胜缩了下脖子,“大哥今日都离手了,你也一起来吧。”
卫姌原想这几日避着卫钊,等他离开江夏,没想到卫钊带着卫胜一起来请,让她找不到理由拒绝,只好放下书卷和他们一起去。
卫胜高兴地去拉她的手,笑嘻嘻道:“琮哥你的手好香,都是茉莉味儿。”
卫姌还未说话,卫钊屈指在他头上一弹,“没大没小,同兄长调笑。”
卫胜揉着脑袋,赶紧跑前几步。
卫姌也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卫钊不疾不徐跟在后面,看着前面的背影笑而不语。
三人来到小厅,卫进早就等着了。因在家中,并无外面那么花哨,只摆放菜肴美酒,果子糕饼等吃食。兄弟几个一边吃一边说笑,卫钊并没出格言行,仍如过去一般。
劝酒的时候卫姌无论如何也不肯喝,卫胜倒是跃跃欲试,却被卫进阻止。
不多时卫进就饮得个醉醺醺的,两颊通红,拍着卫姌肩膀道:“二弟,我知你心有乾坤,回桓家才更适合你……”
卫姌赶紧躲开,一抬头看见卫钊耷拉着眼皮子懒懒散散地坐着。
卫胜趁着没人注意,拿起酒杯一口饮尽,然后张大嘴巴吐了长长一口气,“也不见什么好滋味。”
片刻过后,他便开始手舞足蹈,胡言乱语。
卫姌连忙叫来婢仆收拾残席。刘氏叫了仆从来把卫进扶走,卫胜奶媪闻讯赶来,知道他饮了酒,忙不迭嘱咐人去烧些解酒汤。最后一个来的是蒋蛰。卫姌松了口气,指了指席上躺着的卫钊,什么话都不说就要走。
刚一动,手忽然被卫钊拉住。她立刻冷了脸,低头看去。只见卫钊睁开眼,紧握着她的手,放到面前轻轻一嗅,目光惺忪,“好香。”
卫姌脸色微微发白,周围只有蒋蛰、侍卫和两个低头收拾的仆从,她用力甩开卫钊的手,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去。
蒋蛰在江州也跟过卫姌几日,知道她向来性格温和有礼。心里更添一层怪,就刚才看到的,兄弟如何亲厚,也不会有执手说一句香的,不像兄弟情深,倒像是调戏美人。他脑子转的飞快,想的更多,脑门上不由渗出一层汗来。
侍卫扶起卫钊。
蒋蛰抬眼,忽然对上卫钊一双深沉如古井般的眼眸,他立刻低下头去,心里盘算着,留在卫家的侍卫一定要仔细挑选,最好是眉眼通透,知道轻重的。
卫姌回到家,深深呼吸两下,才把刚才的恼怒给压了下去,只盼着卫钊赶紧回桓家去。料想到时候他也未必能再有这样的闲暇,时间长了,身边又有美人环伺,有些念头总会淡去的。
第二日卫钊带着亲卫和卫家众人告别。卫姌和杨氏一并跟在送行队伍中。乐氏哭得眼睛红肿,由婢女扶着,卫申嘱咐了两句,色伤感。卫进和卫胜都分别和卫钊话别。
卫钊走动一圈,最后来到卫姌面前。
卫姌看着他身着一身武士服,俊伟英挺,一身的威严贵气,旁人哪知道他背地里如此狂放大胆。她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暗道他要真的是卫家血脉,是二哥该多好,也不至于生出别的事来。
耳边听见乐氏抽泣的哭声,卫姌心里发酸,目光复杂地看了他一眼,轻声道:“就此别过,二哥珍重。”
卫钊心下一动,听出她话里的深意,他哼笑一声,转身上马。
最后看了卫府门前一眼,卫钊扬鞭,带着百余亲卫离开县城,行进的队伍如一条游走的长龙,在飞扬的尘土中渐渐远去。
直到人影完全看不见了,卫姌陪着杨氏回到家中。
杨氏这几日脑子清明,感慨道:“可怜你伯母把孩子辛苦养大,桓家不费吹灰之力就白得个郎君。”
前些日子桓家送来数量惊人的金银财帛丝绢布料,还有江夏水田地契等,说是年礼。可日子离年关还远,年礼往来也没给这么重的礼,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桓氏给卫家的补偿。礼再重,和一个能支撑门楣的郎君比较,也不算什么了。
卫姌刚才亲眼看见卫钊走了,浑身自在,便道:“伯母伤心头上,母亲有空可以多走动,多劝劝。”
杨氏道:“这是自然,我病着不晓事,你伯母多番照料,这份人情我记着呢。”
卫姌点点头。
杨氏忽然盯着她看。
卫姌觉得怪,“母亲怎么了”
杨氏犹犹豫豫,又见她追问,这才开口道:“我看敬道是个好的,在卫家长大,就脾气坏了些,但是个重情义的……”
卫姌听她没口子夸奖卫钊,蹙眉道:“母亲说这些做什么他就是再好,如今已是桓启,不是卫钊了。”
杨氏道:“说的什么话,到底曾是一家人,情分还在。”她顿了顿,又道,“他如今二十好几,还没有妻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