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钊笑了一声道:“你也快十四岁了,身边该找个人好好服侍。”
卫姌明白这个服侍可不是一般意思,士族中这个岁数的郎君,基本都会被家里安排妥帖的婢女教导人事。但她哪敢让人随意近身,转头朝卫钊床上看去,“二哥,我还小。”
卫钊笑了一声道:“堂堂男儿,不可乱说小。”
卫姌脑子一转已经明白其意,顿时语塞:“……”
卫钊似聊出趣味,道:“你不解男女之乐……”
卫姌匆忙打断他的话,“二哥。”她脸颊发烫,虽然扮作郎君,也不想与兄长探讨男女之事,何况以卫钊的风流劲,日后不会也会影响兄弟,想到这里,卫姌头皮发麻,立刻就想着要以什么说法打消他的念头。
卫钊怪道:“怎么了”
卫姌支支吾吾,“我……真的小。”
卫钊沉默了。
卫姌说完也觉万念俱灰,生无可恋。
许久才听卫钊沉声道:“睡吧。”
卫姌第二日稍觉不自然,卫钊却一切如常,只是清早练武之前还看了她一眼,问道:“玉度可要练点武艺强身”
卫姌摇头如拨浪鼓。
他摸摸她的头,走出屋去。
此后两天并无事发生,只卫姌出门时遇见三两个借住茅屋的年轻士族,几人见她想要主动搭话。卫姌看到其中一个青年手中牵绳拴着那日夜里见到的恶犬,当即转身一溜烟就跑了。
到了第三日,童子道葛仙翁已炼丹出关,明日将会见访客。山脚几家仆役立刻围上去,卫家递上谢家荐书。童子收了各家书信拜帖上山去,快要入夜时才传讯回来,卫家可第一个上山。
卫姌闻讯极是高兴,在杨氏房中留了许久,絮絮叨叨说了不少话。
第二日卫姌清早就起,用过饭后和卫钊上山,杨氏在惠娘和小蝉两人的搀扶跟随在后。一行人在童子带领下,沿石阶环山而上。山路两旁花异草甚多,树木茂密,淡淡的雾气缭绕,让人恍如置身仙境。道路崎岖,途中杨氏歇了几次,很快拐道来到一条陡峭小径,抬眼已可看到道观木墙。
路面狭窄且几近垂直,惠娘和小蝉无法在两侧搀扶杨氏。
卫钊道:“我来背。”说着就要蹲下。
惠娘道:“如何敢劳烦郎君。”
卫钊色淡淡的,“那些虚言客套的不用提了,你家小郎君这身量如何背的动人,又不是外人,是我婶娘。”
卫姌心中一暖道:“谢谢二哥。”
卫钊道:“这阵子听你谢来谢去耳朵都要出茧了。”
他蹲下身去,惠娘和小蝉扶着杨氏趴他背上,那知杨氏这时却十分不配合,只是皱眉不肯。卫姌上去软语相劝,杨氏这才不再乱动。一行人到达道观,山间雾气已经消散,道观掩映在树木之中,幽静遗世,别有韵味。
葛洪坐在亭下等待众人。他头发银白,身材消瘦,脸上满布皱纹,目光清朗,自有出尘高人的气度。
卫钊卫姌上前作礼。虽然葛洪穿着朴素,看着只是个普通老道,但其出身江南士族,有爵位在身,朝廷几次征召都不受,别人或许是等候时机,但他是真的无意权势,只专心研究丹药,且精于岐黄,行医数十载,医治救活不知道多少人,受人敬仰。
葛洪打量两人,又看向后面被人搀扶的杨氏,道:“安邑卫氏,我曾与你们先祖有过一面之缘,卫氏书道传家,卫夫人《笔阵图》亦有教化之功,既你家家眷有恙,我理应医治。”
卫钊卫姌谢过。葛洪让杨氏上前先诊脉,一面问发病缘由。等卫姌惠娘说了经过,葛洪脸上露出沉凝之色。
他把脉过后,垂目思索片刻,写下一张药方,又叫童子抄录一份。
“你母亲邪气乘心,人精在脑,伤之难调,百脉失濡养而发病,”葛洪道,“脑疾最是难治,能恢复如初者百里无一,只能先用药奉养,补足心气,让她平顺些。”
卫姌听他说杨氏的病难以恢复如初,心中不禁失望,抬头看向庭中,杨氏万事不知,对着她只是笑。
卫姌心里一酸,但随即又打起精,母亲的病就算无法痊愈,现在也有葛仙翁的药调理,日后只要平平安安,她也十分满足了。
她向葛洪郑重道谢,收好药方,这时杨氏见了庭院里一丛鲜艳山茶,径自过去瞧,小蝉和惠娘立刻跟上。
葛洪看着卫钊卫姌两人,抚了抚须,忽然道:“你是卫申之子”
这句问的是卫钊。
卫钊点了点头。
葛洪目光在他身上看了一圈,目光深沉难测。
卫姌觉得有些怪,葛洪似随口问了一句,后来只是闲聊些家常。葛洪出身士族,见多识广,又嘱咐了几句杨氏修养该注意的地方,就要放他们下山去。
离开之时,卫钊忽然问道:“仙翁可与我父亲相识”
葛洪摇了摇头,“并未见过。”
卫钊露出思索的情。
葛洪见他虽然年轻,却有一股卓然不群的气势,说道:“今日初见你,觉得与我一位故人有些相像。”
卫钊问道:“不知仙翁说的故人是何人”
葛洪笑了笑,没有回答,只是道:“若有缘分,你日后见了便知。”
卫姌一行看完病下山,收拾行李准备返程。离家已经一月有余,回去赶得快些,正好可以在年前到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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