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朗抬起头,等他可是完。
“可是什么?”
“那个……其实大小姐刚才打过电话,她不让我说,但电话里听起来她好像不太舒服。”
傅朗犹豫了几秒,还是被他的形容击败。虽然不在一起了,可说到底还是自己亲妹妹,哪有不管的道理。
他忙完手头上的工作,赶到家时已经将近十点钟了。
客厅里灯火阑珊处,傅正国一脸愁容坐在沙发上,面前托盘里是凉透的饭菜。
他看到傅朗,有点惊讶,但很快便被满肚子牢骚取代。
“你再不回来,你妹妹就烧死在屋子里了。”
傅朗:“什么?”
“你几天没回家,她就几天没吃饭。高烧,连水都不喝。下午阿姨进去看才发现人都烧没意识了,才打完针。”
“那您怎么不劝啊?”
“我劝?”傅正国冷哼一声:“东西送进去原样送出来,说什么都应,就是不吃,你让我怎么劝?”
傅朗心如刀绞,止不住地后悔:“我去……我去看看她。”
“也行,我让阿姨再热点粥,你看看能不能哄她吃点。”
“好,谢谢爷爷。”
傅朗悄无声息地打开傅星的卧室门,哭声断断续续地从房门缝里传出来。
“星星?”傅朗在门口小声唤她:“我可以进来吗?”
一个玻璃碗直接飞出来,砸在他眼前,里面的苹果切块咕噜咕噜地掉了一地。
“不可以!你出去!”傅星哑着嗓子咆哮道。
傅朗还是打开门走进屋子,他关好门,走到傅星床边坐下。
“星星……”他下意识想替她擦眼泪,被她躲开。
他强行地掰着傅星的脸,仔仔细细地试图擦干她的泪,可就是做不到。他擦一下,就有更多的眼泪冒出来。
“哥哥……”傅星哭着道:“你杀了我吧。”
“星星,你……”
“你杀了我吧……我受不了了……”傅星崩溃地摇头,手指攥紧他的袖子:“我受不了了……我求你了……”
傅朗盯着她的眼睛。
那双眼睛,看见他的时候就只会笑的眼睛。
如今已经找不到半分她曾经快乐的模样。
他何曾放任她这样哭泣过。
“哥哥……”傅星流着泪,小心翼翼地环抱住他,“哥哥……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她卑微地、虔诚地,吻上她心爱的男人。
傅朗深深地,几乎发疯一样地回应她。
夜深人静,他将她拥在怀里,手中拿着一本陈旧的画册。
“他感到自己非常不幸。他的那朵花曾对他说她是整个宇宙中独一无二的一种花。可是,仅在这一座花园里就有五千朵完全一样的这种花朵!”
他缓慢地翻动书页,傅星在他怀里困倦地睁着眼睛,听他讲故事。
她年幼时很喜欢睡前听童话故事,翟月希去世得早,讲故事的任务就落到了傅朗头上,一读就是十年。后来傅星长大了,他上大学不在家,讲故事的事情就这么停下来了。
今晚她又缠着他讲《小王子》。
十几年了还没听腻。
傅朗口中的童话故事娓娓动听。
情之一字,他赋予它温暖而美好的定义。
是金黄阳光下爱脚边滚滚的浪花,是月桂树下达芙妮拔动琴弦的乐曲,是荒芜星球唯一的玫瑰,是麦田里等待驯服的狐狸。
他将月光和爱人的眉眼留给窗前的罗密欧,将夜莺的心头血注入脉络干枯的白玫瑰。
人鱼变成破碎的泡沫,天化作人间的风雨。
咬过一口的毒苹果落在地上、纺锤刺破手指染红了布、午夜的皇宫敲响了第一声钟、玻璃罩中的玫瑰只剩最后一片花瓣。
他予以爱传说,比隽永更远,比刻骨更深——如果你想得到它,就要冒着掉眼泪的风险。
他停下来,看着怀里的傅星一个接一个地打哈欠:“困了吗?要睡一会吗?”
“不……”傅星强撑道:“我睡着了你就走了。”
他前往英国的日期已定,可傅星一句挽留都没说过。
她甚至提都没提,平静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这在傅朗看来并不太正常,他总觉得傅星憋着什么主意没说。
“星星。”
“嗯?”
“我走以后,你要乖乖的,好好上学。”
傅星淡淡地应下来:“我知道。”
“哥哥,你走了之后就不回来了,是吗?”
“你什么时候嫁人,我就什么时候回来。”
傅星缓缓闭上眼睛,她哽咽着,许久才道:“哥哥,我这条命都是你的。”
“别说傻话。”
“不是傻话。”傅星笃定道。
你马上就会知道。
——“你紧闭双眼,还说什么四大皆空?你若真的四大皆空,为什么不敢睁眼看我?你若真的睁眼看我,我不信你会两眼空空。”*
*出自《西游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