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还水性杨花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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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的日子说慢也慢,说快也快。转眼间日已西斜,金乌尚未沉。霞光伴着残阳,透过窗牖照进坤宁宫大殿内。
容皇后坐在窗旁的圈椅中,手里捏着绣花针,正在绣一副团龙图。旁边宫女帮她托着绣棚架,齐嬷嬷在另一头理着针线,时不时抬头看过来一眼。
容皇后绣了一会儿,拿起来端详一番,叹了口气:“绣了一辈子,怎么就是绣不好呢?”
齐嬷嬷在一旁没有吭声。
其实不是皇后娘娘绣得不好,只是没有那个人绣得好罢了。
先皇后一手绣艺出入化,她绣的团龙香袋,上面的龙睛仿佛是活的一样,栩栩如生。嘉文帝至今还戴着先皇后绣的香袋。
容皇后的绣艺也不错,但始终还是达不到先皇后那般以假乱真的地步。这团龙香袋,绣了二十多年了,那龙眼睛始终还是绣得不满意。
齐嬷嬷眼见着容皇后又将那丝线慢慢拆了,继续重绣,忍不住在内心叹了口气。
正在这时,外面宫人进来传话,说郦姑娘来了。
容皇后专心刺绣,头也未抬:“让她进来。”
郦妩过来时,看见皇后娘娘居然也要绣花,顿时觉得诧异又新。
她行了礼问了安,然后站在旁边看了一小会儿。
容皇后绣得专注,殿内其他人也不敢发声扰她,整个大殿内安静得落针可闻,只余大家的呼吸声。
郦妩不是个恬静的性子,耐不住这沉闷,又见容皇后如此金尊玉贵之人,居然有这般绣功,忍不住夸了一声:“娘娘绣得真好啊。”
容皇后只当她是在奉承,没有吭声。
郦妩只得继续乖巧地站在旁边看着,见皇后绣了拆,拆了绣,心中暗自疑惑。在她看来这绣得已经极好了,就连绣艺精妙的琉璃都比不过。
大概是她杵得太久了,容皇后似是感觉到她耐不住的性子,抬起头看了她一眼:“你要不要试一下?”
郦妩眨了眨眼,本想说自己不太会,但又想起昨日才跟皇后娘娘保证,除了弹琴以外,其他的她什么都会好好地学,这会儿如果拒绝,那就真是自己打自己脸了。
于是只能将到口的话咽下去,慢吞吞地道:“……好。”
齐嬷嬷于是喊宫人又送来一套针线物具。
郦妩接过针线绣棚,却有些呆愣了。她于女红上跟琴艺一样,没有什么天赋,还极少练习,一时拿着工具,茫然无措:“……娘娘,臣女不会绣龙。”
容皇后侧头瞥了她一眼:“那你会绣什么?”
郦妩不确定地道:“……竹子?”
她生平有限的绣艺成品,就只曾经给子瑜哥哥绣过一个修竹香囊。竹乃君子,配子瑜哥哥最是相得益彰。
“那就绣竹子。”容皇后也没想要为难郦妩。“绣慢些,仔细扎了手。”
郦妩点点头,乖乖地坐在容皇后旁边绣起竹子来。
天色慢慢暗淡了些,宫人蹑手蹑脚悄然掌灯,齐嬷嬷看着并头坐在窗下绣花的两个人,只觉得这画面竟异样地融洽和谐。
心里暗叹:也难怪皇后娘娘总想有个小公主。
只可惜,虽然以容皇后这个年龄,应该尚可生育,但她今生除了太子以外,已经不会再有自己的子嗣了。
曾经一碗又一碗的避子汤,不仅伤透了容皇后的心,还伤了她的身。
等容皇后又再次绣完团龙的眼睛后,偏头看向郦妩那边,目光瞥了瞥她的绣棚。
——雪白的锦缎上,几棵歪七扭八的“竹子”,说是一团乱糟糟的青草倒是更为贴切。
容皇后端详着郦妩那糟糕透了的绣品,看着看着,忽地就笑出了声。
笑着笑着,眼里却渐渐浮起了泪影。她微微侧过头,悄悄抽出帕子抿了抿眼角,转回头来,依旧一副雍容端庄的模样,眼底甚至还带了些细碎笑意。
郦妩抬头,见容皇后看着自己的绣品发笑,不由地面色微微泛红:“臣女的女红……真的很差。”
容皇后却抬手抚了抚她的脑袋,色复杂又柔和:“你这样……挺好。”
郦妩不知道容皇后这一瞬间的心思百转,她只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糟糕的绣品,心里暗暗叹气。
这哪里好了?她要是有个精妙的绣艺,当初唯一送给子瑜哥哥的那个香囊她就能绣得更好些了,也不至于丑得他一次都不曾戴出来。
如今他成亲了,为了避嫌,只怕是早已经扔掉了。
太子萧衍进来的时候,恰好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看到郦妩和容皇后一起绣花,萧衍也觉得惊,走过来时,顺便垂眸瞥了一眼郦妩手中的绣品,表情难得迟疑了一下:“这绣得是……”
世人多爱绣梅兰竹菊或者戏水鸳鸯等,宫里则是龙凤云鸾、芍药牡丹较多,但是绣“青草”的,确实是第一次见。
郦妩脸上红晕未退,似是意识到太子的疑惑,连忙急急地接话:“——是竹子。”
容皇后又笑了一声。
太子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不过他也不算感觉太意外,毕竟以这姑娘的娇气程度,想也知道她不会在女红上下苦功夫。
可容皇后却异地对郦妩的绣品感兴趣,笑着说道:“你这个……绣好了就送给本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