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四人一看就非富即贵,尤其是当先那名玄衣公子,不仅身量比旁人都高出些许,就连气质也是清贵绝伦,威仪凛凛,耀眼得连头顶的烈阳似乎都暗淡了三分。
原本挨挤熙攘的众人,被那不可逼视的气势所慑,忽然安静下来,不自觉地退到路旁,给这贵公子一行人让出一条宽长的道来。
直到进了千味居,上了三楼雅间坐下后,那四人当中的俊秀少年才忍不住鄙夷地开口:“大晋第一美人?谁封的?什么样的姿色居然也敢称第一美人,能比得过宫里的公主娘娘们?”
紫衣男子叠起广袖,亲自斟了茶水递给那玄衣公子,这才接话:“那自是无法跟公主娘娘们比。但是……若单论姿色么,啧啧,那真是当得起第一美人之称。”
儒雅文士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抿了一口,也笑着点头:“确实。”
见儒雅文士跟着附和,俊秀少年更是满脸不可思议:“陆军师,你见过这位郦大小姐?她长得什么样?”
“有幸见过一面,真绝色也。”儒雅文士摇了摇手中的折扇,微眯起一双睿智的眼,似在回想,“那可是倾国倾城,艳极近妖……”
“倾国倾城,艳极近妖?”俊秀少年一脸不屑,撇了撇嘴,小声嘟囔:“那不就是红颜祸水?”
闻言,儒雅文士下意识地偏头看了眼那一直未开口的玄衣公子。
那玄衣公子一张脸俊美无俦,华贵天成。此刻眼皮微垂,修长手指正拨弄着杯盖,端起茶盏,悠然品茗。面上情淡淡,对他们的谈话恍若未闻。
儒雅文士眼里闪过一抹狡黠微光,笑吟吟地问玄衣公子:“殿下以为郦大小姐姿色如何?”
那玄衣公子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圣上与皇后娘娘唯一的嫡子——太子萧衍。
萧衍自请去边关磨砺两年,前日方才归京。
除了紫衣男子东方珏以外,儒雅文士陆鉴之和俊秀少年沈星北伴随萧衍在边关出生入死两载,情分非同一般。加上军中男儿粗犷不羁,糙话浑话荤素不忌,二人对萧衍自然尊敬,但私下里说话倒是随意许多。
因此,听闻陆鉴之跟自己谈论女子姿色,被两年军营生活熏染的萧衍并不介意,甚至还应了他一声:“尚可。”
尚可,即一般,不过尔尔。
沈星北解读太子的话语,觉得太子与自己意见一致,不由地扬起眉头。“就说嘛,哪有什么第一美人,不过是以讹传讹而已。”
更加笃定什么“第一美人”都是名不符实的妄言罢了。
常在京都,见过郦妩数次的东方珏张了张口,欲言又止,最终明智地选择不说话。
陆鉴之忍不住笑了一声,暗暗摇头。
用“尚可”二字来形容郦大小姐,大概也只有他们的太子殿下了。
*
千味居最新推出的冰酪桃汁十分合郦妩的意,尤其是在这闷燥的晌午,喝起来让人清气爽,通体舒畅。她小口小口地抿着,也不敢一下贪太多,喝得极慢。
林婉柔与唐燕如早就放下了碗箸,漱了口擦了手,坐在那里等郦妩。
两人的目光都静静落在郦妩身上,连性子最急的唐燕如也不例外。
谁叫对面那姑娘长得实在是赏心悦目,漂亮得叫人挪不开眼呢。别说在外面挤挤攘攘欲窥芳容的人想看,连她俩这常常见面的闺中密友也是屡看不够。
郦妩的美,不是轻云薄雾、弱柳扶风,而是媚骨天成、活色生香,是一种令人见之难忘,乃至渴望的昳丽。
连窗牖外的秋阳仿佛都因为倾慕而厚待这世间罕有的绝色,柔和地裹在她的墨发雪肤上,令她整个人似比旁人都多了一层微光。
嫩若桃花的两瓣红唇,半含住雪白的汤匙,慢慢地嘬着汁水。浓密卷翘的睫羽因为惬意而像蝶翅一般地轻颤。
抿完汁水还要用那双总是水光潋滟的瞳眸朝她们瞟一眼,尔后嫣然一笑。
这长着一张妩媚盛艳的脸,就足够勾人了,偏偏还有一副妖娆惑人的身段。从侧首望去,越发显得腰细不堪一握,丰盈呼之欲出。
林婉柔想起坊间对郦妩的各种评价,尤以“祸水”、“尤物”居多,忍不住暗暗感慨。
又想起跟自己无话不谈的兄长曾说:“你这小友,若非生于太平盛世,长于权贵之家,且又得家人盛宠,否则这般模样,早就沦为了权贵争夺的玩物,更不知会被传成何样……”
可如今虽生逢太平世,长于权贵家,又得家人宠,郦妩在情之一事上,仍然坎坷。
偏她还是个痴情种,明知与那人根本不可能,依旧痴心不改。
林婉柔忆起从前明媚恣肆采飞扬,如今却萎靡慵懒,看起来蔫耷耷的郦妩,只觉满心爱怜。
她瞥了一眼郦妩红润润的唇,笑道:“这些冰碗你少贪饮一些,不然到了小日子,又要喊腹痛。”
“林姐姐你怎么跟胡大夫一个语气。”郦妩抿完最后一滴汁水,这才心满意足地放下雪白的汤匙。
一直侍立在旁的丫鬟琥珀连忙端来淡盐水,郦妩漱了口,然后用琉璃递来的白帕擦干唇上的水珠。
她站起身,笑吟吟地对林婉柔与唐燕如道:“走吧,让你们等久啦。”
“你还知道我们久等了。”唐燕如也被自己的侍女扶起身,没好气地道:“我们早就放下了碗箸,就你还在那里慢吞吞地吸着汁水。”
“实在是好喝嘛。”
“出息,你这国公府的大小姐还缺那点冰水?”
“在家里祖母叫人盯得紧,不让我喝。”郦妩说完又瞥向琥珀和琉璃,“你们回去不许说。”
琥珀和琉璃连连点头:“是。”
“你呀,等到肚子痛的时候,就知道错了。”林婉柔伸出葱指戳了她额头一下,“你祖母是为你好。”
“她才对我不好呢,家里就她对我最严厉了……我现在连出门都没以前自由。”
唐燕如抬头望了一眼一直守在外面门口,犹如一尊门似的抱剑少年,幸灾乐祸:“怪谁?还不是你自己造成如今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