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临回过来,望向佇立在帐门前的男子,再望了眼手中的刀刃。不同于白羽刃的笨重霸气,手中的银白双刃是如同流星在天际划过的修长细緻,深不可测的能量从刀柄处源源不绝地传迗到她的体内,直达头顶百会与脚底涌泉。
突然间,她什么都明白了。
正因为它的力量太过强大,所以若是没有坚持不伤人的理念,很容易就会因为情绪或利益而被那股力量所吞噬,直至失去自我。银白双刃的重量很轻,但却因为背负了无数条人命,而又显得格外沉重。
星临再度望向男子。
不能伤了他,她对自己这么说。
※
在寝帐内手握着银白双刃的星临,与在寝帐外手无寸铁的沧浪互相对峙着。
空气里弥漫着衝突一触即发的紧张感。原本还躲在寝帐后头的鷺儿也站起身来,走到了星临的身边。
星临像是拾起信心与力量般,开口问道:
「沧浪叔叔……回来了吗?」
彷彿看见眼前男子的心在摇动着,假装什么也听不懂似的,用渗着笑的语气说道:
「我不就站在你的面前吗?」
「叔叔……」
星临带着哀凄的眼睛看着他,提着手中的银白双刃,一步步朝他走去。围绕在她四周的护卫们立刻绷紧了经,就等主人一声令下,但却迟迟没有想见他开口说的一字一句,反而是星临先再度开口。
「我该回去了。」
眼前的男子彷彿在内心经过了一番挣扎后,才开口挽留。
「你不能走。」
星临停佇在他的面前,轻轻一叹。
「父王总觉得你们在策画着什么,一直对你们很堤防,觉得寧静姑姑的死和你们有关,甚至还认为你们跟白鹿被偷这事有关係,这也算是我害了你们,不过,其实我和姊姊都一直很相信你们的。姊姊的直觉很强,她说没问题的人,就完全不用担心。」
他哼笑了声,「直觉?这个理由也太薄弱了些。」
「乍听之下当然薄弱,但其实背后的意义却代表着『信任』,在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比没有任何的信任还要更强悍的理由呢?」
「……」
「就像四方邻国的交质约定一样,在一开始时也是建立在信任之上……」
「别说了。」
他打断了星临的大放厥词,激动道:
「别再说什么相信我,你根本就不知道我是谁。」
他从身边的护卫夺过一把弯刀,一个旋转,迅速而确实地指向她的鼻头。星临感觉手中的银白双刃因为他的杀气而微微一震,似乎在提醒着她,它依然存在。
「我知道。」
深呼吸了一口气,她将目光放承受着杀气的刀身上,一个回身,一记轻拨,便将那的弯刀给弹开至蔚蓝的天际之中,然后摔落地面。
「叔叔……溟波叔叔。」
自己的名字已经多久没有被呼唤过?溟波有些不习惯地眨了眨眼。看着眼前这个平时毫无心机的女孩,如何能察觉出他们多年以来深藏的祕密?
彷彿听见他的疑问,星临继续说道:
「其实,很容易的。溟波叔叔看我的时候,不像是在看我,而是透过我,看我的娘亲吧?这是我自己猜的,娘亲来自民间,也许和身为庶子的你在某个角落相遇了,一块儿玩耍,一块儿长大,也许,她还是少数能唤你真实名字的人。」
她记得溟波在对她述说过去的往事时,眼里好像比往常都还要温柔,彷彿那是一段最不能捨去遗忘的时光。
「其实溟波叔叔,你根本就不想要王位或这个国家吧?你也从未想要我的性命,还总是细心地记着我喜欢吃的炸春卷,让厨子随时都备着,想让我什么时候都能吃到,对吧?你还会给我唱歌、捉小鸟,带我放风箏、学骑马。其实……沧浪叔叔根本就不为我做这些的。」
溟波的眼闪过一丝动摇,倏地将脸别过去。
「父王总说,姊姊长得像已逝的王后,所以我想,我大概也长得像我的娘亲,所以当我想念娘亲时,总会捧着镜子不肯放手。所以……」
星临看着溟波的背影,似乎带着那么点孤寂。
「当溟波叔叔想念我娘亲时,就会找藉口来见我,对吧?」
「……」
「这样的叔叔,或许对间接害死娘亲的父王有所怨懟,却绝不会想要王位或国家这样的虚名假利,不是吗?」
明明四周这么多人,却异常安静。
过了良久,溟波依旧没有转过身,只是轻轻地说道:
「你走吧!」
护卫们听了主人的话,个个都放下了武器,整齐划一地给星临退出一条路。
星临想收起手中的银白双刃,却没发现没有刀鞘,而显得有些困扰。但是下一秒,那刀刃就像是听见了她的心愿般,生出了带着浅浅银蓝的薄薄刀鞘。
星临浅浅一笑,将银白双刃系于腰间后,跟鷺儿一块儿离开沧浪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