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
「公主殿下!」
突地一声呼唤,将月傍唤回了现实之中。循声望去,正好与宴席邻座的荆榛四目相接,看他一脸担忧的表情,月傍觉得有些诧异,疑问道:
「什么?」
荆榛像是松了口气般地露齿而笑,「我是在说,公主殿下可要好好谢谢凛公子啊!」
随着荆榛的目光望去,月傍的对面坐着的凛公子,正似笑非非地看着她,感觉那眼尖锐得让人觉得不舒服,月傍又匆匆转移到荆榛的身上,却听那人对着荆榛接话道:
「都说了,什么柳门竹巷的,我没听过,又怎会去过?」
荆榛道:「不不不,我肯定没弄错。虽然那时我是喝了点酒,可是却不影响我认人的天分,只要见过一面的人,就算化成灰我都认得。」
同时在谈话间,荆榛仍不断地倒着酒,就像是要填补空隙般地拚命地灌着酒。
「若你执意如此,我也无话可说。」
伤城闷着头也学着荆榛猛灌自己酒,还纳闷着为何青丘王不快点回来?那天在柳门竹巷,不过就是想亲眼确认颓波一面,为了以防万一,还将竹帘都拉下来,准备要走人了,没想到那个「能力不足、衝动有馀」的小公主,为了一个舞孃就衝了出去,给他惹了这么多的麻烦。
不过,总是还是确认了颓波的存在,虽然在黑牢中的谈话最后,他好像又被体内的那股力量所控制,怎么回到客栈的也记不起来了,从黑牢中逃出的颓波也不知道到哪儿去了,但他寻找他,不只是表面上的目的,只要不破坏他被交付的真实的目的,他爱去哪他也管不着。
他现在更在意的,是眼前的少女。只要凝视她三秒鐘以上,就会感觉身体里有一股强大的力量要突破重围、爆发出来。可不要跟他说这是什么一见钟情,比起轮回,他更不相信那个。
「不管啦!做人怎么可以这样有谢不道的呢?」
荆榛已经不知道喝了多少酒,不只开始语无伦次,还变得如此缠纠不休,无理取闹。
月傍只好又再度望向那人,对人脸堪称能过目不忘的,此时此刻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在何时何地见过他,尤其他还是今天才从犬戎抵达襄兰的质子?所以月傍下结论道:
「我真的没印象。」
「怎么可能?」荆榛立刻皱眉喊道,然后又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叫了出来,「啊──对了对了,我就说嘛!怎么可能没印象?就因为当时你来得晚,又心系星临,所以自然是没有注意到,当时凛公子也在场了。」
「是吗?」
月傍的内心开始动摇了,也许自己真的见过他也不一定。但她实在不想再围绕在这个无聊的话题上了,于是又道:
「反正不管我们之前有没有见过面,就当一切从头开始吧!」
「公主殿下,你怎么帮着外人说话呢?」
月傍哄着说服不了人就耍赖的荆榛道:「既然你都说他救了临儿,那就按他说的当作谢礼吧!」
「公主……」
「反正我也不奢求张宏能发自内心对我友善。」
听着他们一来一往的谈话,伤城本想取过酒壶的手顿时停了下来,再度抬头望向正前方。
「月傍公主要到张宏?」
「怎么?你不知道吗?我以为这种大事只要走上经过青丘的任一座城市,都可以听见几句关于此事的描述呢!」
伤城望向身旁的傲霜,傲霜点了点头,他这才想起来,傲霜的确好像提过这件事,不过那时更注意在别的事情上,所以没有记在心里吧!
默默将眼胡乱飘视,伤城瞥见月傍身旁的弓,突然觉得心跳漏了一拍,身旁的时间都在瞬间凝结,直到他开口才又开始流动。
「敢问公主,那弓……」
「喔?你眼光真好,这是祖传的弓,父王要我随身带着。想看吗?」
「……既然祖传的,就不用了。」
「用不着客气。」
月傍放下筷子,拿起那把弓,亲自递送到伤城面前。伤城一愣,没急着接过,反而疑问道:
「你就不怕我弄坏了,或是弄丢了?」
「不就就是弓而已吗?而且,这弓听说有灵性呢!就算弄丢了,也能自己长脚似的跑回来。唉,我倒真希望你帮我给它弄坏或弄丢呢!」
伤城被月傍的话逗笑了,「你很讨厌弓啊?」
月傍蹙眉道:「嗯。有不好的回忆。接着。」
她直接将弓往伤城身上拋去,动作不快,足以让有学武的伤城应付得过来,但是不管怎么说,身为一个公主,却直接把弓拋向他的这个举动,还是令他太意外了。
不过那份意外,在下一秒就被更吸引他的事物给夺去。
手上的弓是月牙般的色泽,月牙般的触感,月牙般的弧度,彷彿它的名字最好也要被称为月牙才好。那样的弓,彷彿透过它的色泽、触感,与弧度,将一串回忆如潮水般的涌进他的脑海。
从十岁的小月傍手中的弓,到从高空俯视着的都市,到被罚跪在冰天雪地中的孩子……「轰」地突然全挤在短短的半秒鐘内朝它扑来,而后又瞬间消退。
那是什么?难道他真的有「前世」的存在?
看伤城迟迟没有回音或感想,月傍忧心地叫了声,将他从不知是混乱还是混沌中唤醒,伤城回过,故作镇定地将弓交由身旁的傲霜还回,并道:
「没什么,只是,这弓不要再这样拋了。」
直到宴席散去,青丘依然没有回来。荆榛早已醉倒在宴席间,而月傍尽地位之谊地帮伤城安排了个寝帐作为暂时的居所。当旁人都退去只剩下伤城和傲霜两人时,傲霜这才开门见山地问道:
「那弓,怎么了吗?」
觉得每走一步路就头疼得厉害的伤城,拖着沉重的身体倒卧在床榻上,有气无力地喃喃细语道:
「我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