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流光旅店附近没什么人烟,但星临还是不想因为刘三娘大剌剌的个性,而曝露了身分,于是急忙拉近彼此的距离。
「怎么刘大姊的消息比我还灵通呢?」
「那自然,我全身上下就这双耳朵最有用处呢!」
「可是,城里的人听到的,好像跟刘大姐听到的不一样呢!我也是,一开始以为万里断了一条手臂,才急急忙忙赶回来,没想到却是一场误会。」
刘三娘翘着二郎腿,悠哉说道:
「这也难怪。他们的日子过得无聊,难免见风是雨的,好让平凡的日子多些刺激。又或者……是有心人特意框你回王居。」
星临瞪圆了双眼,怔愣了下。
「咦?是这样吗?」
「我只是说有这个可能,谁让你总是太容易就相信人了呢?虽然说『眼见为凭』是事实,但光是这样还不够,根据看事情的角度不同,就会得到不同的的答案。对与错不是绝对的,而是相对的。」
听了刘三娘这一番充满哲理的话,星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这是要她别太相信自己所信任的人吗?还是要她也站在那些故意骗她的人的角度多想想,也许他们有不为人知的理由呢?可是如果这么继续想下去,那么根本就没完没了,所以她寧可相信所有人都是好人,这样她就不用费心去猜他们背后的心思,简单明瞭。
「唔……我师父人呢?」
星临轻轻将话题带过。刘三娘耸耸肩,用手指向旅店内,让星临自个儿去找。心系师父的星临穿过摆设在旅店外的茶棚,进到屋子中。
屋子里,除了一进门的厅堂外,每面墙都开了扇门,一共三间房,刘三娘自己用一间,另一间让星临给租了下来,剩下的那间大概是给老鼠住的,大门深锁,没有人烟出入的跡象。
往右一拐,她来到其中一扇木板门前。
呯呯──
呯呯呯呯──
见里头毫无动静,星临心里的不安逐渐扩大,最后竟将师父千叮嚀万交代的事拋在脑后,大喊着道:
「师父快开门啊!」
回应她的,却仍是一片静默,但下一秒,房门像是因为星临的拍打而脱离了束缚,发出一声「吚呀」便轻轻地开了个缝,让站在门口的她,能轻易地将狭小的房间一览无遗──只有一张空荡荡的床舖,没有师父的踪影。
星临呆滞了两秒,转身就想走,正好撞见了从屋外走进来的刘三娘,连忙抓着她问道:
「刘大姐,你知道他人去哪了吗?」
刘三娘歪着头从星临耳边往房里瞧了一眼,只见那张床舖几乎像是没有用过似的那般整洁,仔细看,上头似乎还佈上一层尘埃,欲言又止道:
「我……不知道啊,他这人平时就不爱出来见人,就是要出门,也从不跟我们打招呼,我怎么知道他会去哪?」
「那昨天呢?昨天没有回来吗?」
刘三娘又歪着头想了想,露出为难的笑容。
「就算他回来,我也不会知道吧!他不光是走路都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声音,连我那扇已经用了几十年的旧门,开开关关的也没半点声音,我又怎么会知道他的行踪呢?」
闻言,星临感觉背后一阵冰凉。
「怎么……」
就像是从来没有住在这里过似的?
要不是师父真的是龙见首不见尾,武功高强又不喜人叨扰,那就是他根本不住在这里了。那他会去哪呢?他这个从外地来的浪人,在襄兰城里还有其他亲朋好友吗?又为什么刻意瞒着她呢?
星临难掩受到打击的表情,松开了刘三娘的手,晃着身子,一脚跨出了屋子。刘三娘见她似乎有些不对劲,追了几步后,在背后叫住了她。
「星临,是怎么了?这么急着要找他?」
星临硬是在嘴上撑起了个笑容,才回过头。「没什么。刘大姐,你要是看到他,请帮我转告说我找他。」
「嗯,好。你放心吧!」
说是这样说,不过星临心知肚明,那些不过是塘塞刘三娘的客套话罢了。既然师父将自己的行踪藏得这样密实,恐怕刘三娘也不容易见上他一面吧!
如果不在这里,会是在打铁巷那儿吗?
星临没多做停留,走了几步,又再度跑了起来,从一旁的小巷子鑽了进去,不过一会儿,便到了邻近市集的打铁巷。正是近午时分,工作已经告一个段落,赤裸着身子的打铁师傅们,聚在一块儿喝酒小憩,身着乞儿装扮的星临,并没有得到那些铁匠们的注意。
「九爷爷──」
远远地,星临便朝着正与在举酒乾杯的九爷爷喊道。那白头老翁回头一望是星临,便将手中的那碗酒一饮而尽,甩了甩手,离开了那个充满欢乐的圈子。
「怎么了?瞧你这紧张的样子,被坏人追了?」说着,九爷爷同时以一双不容易让人察觉的厉目,往她身后望去。
「我、我找我师父呢!九爷爷有没有看见?」
「呵,你还担心你师父?这全天下,恐怕连天帝也动不了他。」
九爷爷一副悠哉的模样,回到了自家的打铁舖,靠在那张坐惯了的躺椅上,点起了水烟筒。
「可是……」
「反倒是你,现在就像是只顾着喊热的蝉,根本没注意到身后跟了隻螳螂。」
说到蝉和螳螂,也就只有「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句成语了。如果是平时,即便是父王派了护卫在暗中跟踪,她还是能感觉得到,进而悄悄甩了去,但这回她却完全没有意识到,可见对方的程度比护卫还要高出许多。
「欸,先别急着去找,免得打草惊蛇。」
九爷爷祕兮兮地掩着嘴,凑在星临的耳边说了几句,星临听了,脸色愈加沉重,然后点了点头,又站直了身子,将一直揹在背上的白羽刃取下。
「那九爷爷,白羽刃就先交给您了。」
「嗯。去吧!」
九爷爷挥了挥手,目送着星临的身影隐于狭小的巷弄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