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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一十五、一百一十六(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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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才隐约晓得,那个长得好看,但情冷淡,总在一边看吴婶逗弄我的女人才是自个儿亲娘。

但吴婶告诉我,得喊她夫人。

那时我还小,不晓得之前有过算命的事儿,就是瞧见夫人冷冷的模样,打心里感到畏怯。

所以在四岁以前,每次看见夫人,我一点儿也不敢靠近,总要挨在吴婶身边,赶都赶不开。

可有时,吴婶实在不能照看我,就只能去喊来夫人。

几次之后,我就没那么怕她了…

对那几段的事儿,老实说,印象已有点儿模糊,但就记着自个儿非常的开怀。

只是,我始终对一件事儿觉得困惑…

我不懂,为何不能喊她作娘?

而且,老爷只是王朔的爹,同我没什么关係。

虽然那会儿我还小,但隐约就有股感觉——老爷不大喜欢夫人时常要照顾我。

有一次,在夫人房里午睡起来不见人影,我跑出去找夫人,那会儿老爷也在一边,他没吭一声,但隐约看了一看夫人。

夫人垂着眼,丝毫没瞧我,只是喊来了吴婶,让吴婶把我带开。

回头吴婶叮嘱我,以后不要随便去找夫人,尤其老爷在的时候。

我忍不住有股委屈,不懂为何不行——她不是我娘么?

吴婶没有回答我,只是摸了摸我的头,让我乖一些,说着什么夫人也不容易,女人还是要一个依靠,以后她也可能再有孩子,要我要多忍耐。

她说了很多…

但我还是不懂。

虽然,夫人看着是冷淡,可她的怀抱却很温暖。每次依靠在她身上,总能闻得到一阵香气。

闻见那阵香味儿,我总觉得心安。

不能随意的亲近她,我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而那时候,虽然王朔会搭理我,但他比我大,有时会嫌我麻烦,就不喜欢带着我玩儿。

我只能同村子里其他小孩儿。

不过那些小孩儿,其实也比我大了点儿,和我玩儿了几次,似乎也嫌我烦,不知怎地,有一次玩儿着,就笑话起我没爹没娘。

我气呼呼的和他们辩驳,自个儿是有娘的。

但他们却一阵嘻嘻哈哈,取笑的更大声,说着什么你娘不检点,所以让你爹赶跑,又来勾引王家老爷。

我说不过他们,又不想听见这些话,不禁动手推了他们。

他们也来气儿了,捲起袖子抡拳头,又把那些话说一遍。

他们一副要教训我的模样,忽地王朔不知打哪儿跳了出来,二话不说就把他们打了一顿。

当然了,回头…王朔被老爷罚了一顿。

可那时候,王朔把人都吼了回去后,就用手背抹了抹鼻子,而另一手来捂了一捂我的脑袋。

我爹老不修,又爱面子,他说。

我听不明白,只懵懵然的点头。

以后有我陪着你啦,他又说,大力的拍我的头。

这句我听懂了——但他手劲儿好大,头顶真痛。

可是…

王朔有自个儿想做的事儿,当初他怎么都要走,其实我真的很难过。

虽然后头,我和他一直都有通信,但每次想起来,心头依然一阵悵悵然的。

…原来人跟人之间的好,都是有期限的。

王朔能算是我的兄长,更别说没有关係的了——傅宁抒和我,就什么关係也没有。

我没把他对我好,当作理所当然,但是…

我希望自个儿能和他一直这么好。

可是…

从李长岑的话听起来,他们和傅宁抒之间,还有这一层亲近的关係。

…我感觉有些无所适从。

赌注开盘时,诗文会也就跟着告个段落了。

离开的时候,我和李长岑同丁驹他们三人碰头,但他们三人看着都不大开怀。

三人讲话的口气都带着懊恼——原来是输钱了。

似乎是下赌注前看好了的人,这一次表现失常。而丁驹拿了李长岑的钱,所以像是更过意不去。

李长岑却半点儿都没有不快,只一笑置之带过去。

当然,结果如此,也不用特地去逛夜市花钱了,再说,时候也晚,得要快些回去,压根儿不能多间逛。

走过一座桥时,远远地能瞧见河上点点的光影。我忍不住望了好几眼,想到以往的一件事儿。

那是游船,旁边有声音说。

我愣愣的转头,看向了李长岑。

李长岑收回远望的目光,然后往我瞧来。

他微笑,又问我曾上去过么?

没有…我含糊的说,别开视线。

耳边听到李长岑说了一声是么,之后就没再说别的了。

我们一伙儿人快快的走回去,总算赶在正门落栓前进到里头。

书院另拨了一座院,给李长岑和李簌居住,这不是秘密,书院上下没人不晓得,所以李长岑就一人走往另个方向。

我跟着丁驹他们一块儿。

另两个人都是住单人间的,因此他们住的院落先到,后头就剩下我和丁驹而已。

丁驹似乎还在懊恼输钱的事儿,一个劲儿犯滴咕。

我默默的瞧了瞧他,心里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打岔:「丁驹,我能问你一个事儿么?」

「唔?」

我当他同意,就问下去:「你听过什么宁家么?」

「咦——咳咳——」

丁驹霎时像是被口水呛到了,整个人就停住咳个不停。

「你没事儿吧?」我也停下,担心的看着他。

「没…没事儿!」

丁驹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他抬起一手摆了摆,然后又喘了一口气儿,跟着狐疑的往我看来,「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支吾了一下,吞吐的说:「方才…在茶楼听到人说的。我有点儿好。」

丁驹哦了一声,又点点头,跟着迈步。

我跟上去,等着他发话。

但走了好几十步,眼看都快到丁驹住的舍房,都没有听他出声。

我怪的看向他。

不等开口问,他就先抢白,丢了一句明天再说,然后边打呵欠,边转身溜进旁侧的院落了。

咦?搞什么…

我瞪了瞪早看不见丁驹背影的方向,但也只能悻悻然的走了。

回去房里,却见到空无一人。

还以为这样晚,傅宁抒早就回来了的,但是…

房里面半盏烛火都没点上过,窗户也关得牢牢的。

我不禁失落,但隐约又松了口气。

我找出蜡烛点上,又推开一扇窗透透风。

本来我打算打水擦澡就好,但想想方才走一路回来,又在外一晚上,就还是去收拾了洗浴的东西,赶着最后去澡堂。

只是,等我慢吞吞的洗好回来,却还是不见傅宁抒。

唔,是去哪儿了?

早上的时候,也没听傅宁抒特别提到过什么。我不禁再想起来,之前听李长岑讲得那些话。

越想,心头就越是纠结。

我一阵鬱闷,默默的收妥东西,又等了一会儿,实在撑不住,就窝到床上去,然后拉了被子盖上,跟着闭起眼睛。

周围很安静,非常好入睡,但脑子怎么也静不下来。

小时候的一些事儿,不断的浮现…

我觉得不安,心里还有点儿空落落的。

脑子里就这么的东想西想,我跟着翻来覆去。

感觉一时清醒,一时模糊的…隐约之间,像是听到丁点儿的声响。

但又好像没有…

脑中驀地清明,我半睁开眼,不禁怔了一怔,就往床边覷了一眼,又连忙闭上。

…唔,睡着了?

问着的声音很低很温和,跟着感觉一只手搁到头上来,轻轻的捂了一捂。

我微微一缩,又连忙装作睡去,动都没动。

耳边没听到声音,只觉得搁在脑袋上的手收了回去,一会儿身上的被子被往上挪了挪。

我一直忍着没睁开眼,最后才不知不觉的,真的睡了过去。

隔日早上醒来,又见到外头下着雨。

昨儿个夜里,像是梦见了不好的事儿,我感觉心里有股鬱闷,但却想不清是什么样的事儿。

我打着呵欠,慢吞吞的叠好床被,然后才下床。

傅宁抒早早地就起来了,也已经打理妥当。等我洗漱过,穿好衣裳后,从屏风后出来,他站在书案前,正展开一张纸。

我忍不住盯着看。

那张纸…唔,上头写得密密麻麻的。

是谁写给他的信么?我兀自疑惑。

傅宁抒像是有所察觉,忽地一转眼,就往我看来,手里同时搁下那张写满字的纸。

我莫名尷尬,不禁别开目光,打算要走开时,却听到他温和的喊了声。

我顿了顿,才走了过去。

傅宁抒看着我,就伸出一手来,帮我抚顺了前襟,另一手则往案上拿了东西。

「给你的。」

我不禁咦了一下,跟着接过,瞧了仔细后,霎时有点儿惊喜。

是王朔写来的信,而且是很厚的一叠。

前一次的来信,距离这次隔了好久…

上回信中,他说了要离开青城山,先同几个师兄去办件事儿,等办好后,就会四处走走看看,大概有一阵子不会回去。

我等不及想读信。

「晚点儿回来再看。」

但傅宁抒出声阻止,「先去用早饭吧,省得一会儿的课要迟了。」

我喔了一声,就把信放回书案。

傅宁抒伸手摸了一下我的头,没再说什么,就缩回手,然后转过了身,拿起方才搁下的纸,慢慢的折了一折。

这会儿,我只敢偷瞧一眼,就连忙转开。

我拿了东西,有些犹豫一会儿,就小声的和他道别,没多讲什么,同往常一样,先一步离开。

用过早饭出来,外边雨势已经变得很小,眼看像是要停了。

我想着晚些有莱先生的课,实在希望雨能再下得久一些。

这一阵子,莱先生讲到了骑射之法,前头曾说过天气好转时,要让我们试着骑在马上,然后拉弓射箭。

平常,我站在原地射靶,都有点儿射不大准的,更别说骑在马上了,再说,也不知道那匹马肯不肯走…

正烦恼时,我望见前面走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唔,是丁驹…

我犹豫一下,就快了脚步,然后伸手拍了拍丁驹的肩。

丁驹正打着呵欠,被我一拍就像是吓了一跳,立刻瞪大眼睛转头过来,然后情又一松。

「——是你啊,小呆瓜。」他拍了拍胸口,喘了口气儿,埋怨的说:「怎么一大早就吓人…」

我歉然的瞅着他,过意不去的脱口:「我不是故意的。」停了一停,才又说:「我只是想问…唔,昨晚问过你的…」

丁驹听见,情霎时古怪。

我停住问话,有点儿狐疑的看着他,就唔了一声,然后脱口疑惑:「这是不能问的事儿么?」

「呃,这…也不是的…」

丁驹支吾道,像是苦恼的挠了挠脸,然后才又说:「我只是觉得怪,小呆瓜你…怎么会问这种事儿?」

我唔了一下,有点儿心虚的低声:「就是昨晚听人讲起来,所以好…」

丁驹沉默,但眼珠微微的转,像是在考虑什么。

「这个也没什么不能讲。」一会儿,他才开了口,一边就迈步,但又咕噥了句:「只是小呆瓜你…居然会问这种…完全不像你会关心的事儿。」

我不理会他滴咕了什么,只是跟了上去,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我猜想,你是听见人说起的京城宁家吧。」他道:「不过也没差,谁都知道只这个宁家,无论在朝堂或者江湖四海,都佔有举足轻重的位子,影响的势力可多着了,不过这些还算不上什么,真正为人所道的是,宁家同皇族的关係。」

讲到这儿,丁驹微微一停,然后朝我看了一眼,跟着压低声音。

「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不清楚…是这样的,当朝太皇太后,正是姓宁的,不过,先皇不是她所出,是过继来的,但先皇与太皇太后感情一直很好,同宁氏本家的关係也就更密切,因此让当年太子,就是如今的皇上娶了宁氏女,讲到这个,我以前听我爹说过,宁皇后当年是宁家族长亲自从族中挑出的,可说是万里选一,无论是品德还是美貌…」

丁驹讲到这儿,像是兴奋起来,就又说回了那宁家的事儿。他道着那宁家族长当初如何年轻就上位,什么尚未娶妻就纳妾,以及同人周旋的手段等等。

这一些,我听得一愣一愣,好半晌缓不过。

就是感觉这些事儿,真复杂,好难理解过来。

而不知怎地,我就记起了一件事儿,想起傅宁抒讲起过的他自个儿的旧事儿,隐约就晓懂了一点儿什么…

霎时,彷彿有一大块石头沉在心底,只觉得又闷又重,一阵茫然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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