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脱下的衣服还扔在书房,于是拾来穿上。三楼静静的没有人声,还是去二楼找晓蕾她们吧,晓薇想,值得庆幸,至少在白天,她还是自由的。
刚下到二楼,却迎面碰上美思。不由一愣:“你怎么……没去上班?”
美思听她这样问,眼暗淡下来,声调却是平静:“从今天起,主人不准我上班了。”
“哦。”晓薇情绪低落下来,小声说:“你这样能干,好可惜啊。”
美思仍是平静地微笑:“能去上班,本来就是一个格外恩宠,我自己没做好,也怪不得别人。要不是你,我现在只怕已被送到蓝田去了。要替主人服侍拉拢那些权贵,才真是生不如死呢。”
两人一路说着话,来到美思房间里坐下,晓薇犹豫半晌,说道:“美思,我一直很好,你是怎样认识主人的?又为什么甘心留在他身边?”
美思轻轻叹气:“大学毕业,我聘到这家公司做会计师,只三个月,就被提为财务副经理,公司老总很赏识我,年终去总公司汇报,特意带着我。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主人,他坐在宽大的老板台后面,年轻帅气,令人心折,有着遥不可及的高贵。汇报结束,他却留下我,请我吃饭,恭维我,开始,我以为这不过是一场正常的恋爱,几乎没有任何抵抗地深陷进去,然后,他控制了一切,等我知道自己误入了一个可怕的游戏规则,却已经无法离开。如今,一切都成了习惯,已不想去改变什么,了解他越多,便会知道他的能量,远不是我可以对抗。而服从,却使生活变得简单和安心。”
“控制只是借口,美思,你喜欢他。”晓薇笃定地说:“从前,从小到大,我一直以为我母亲是被父亲控制不敢离开,他威胁杀了她全家,我母亲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可是去年她跑掉了。我总在想,从前她为什么不跑,她真的不敢吗?不,现在我明白了,那时候她心中有爱,她不是发自内心地要离开,所以她被控制,可是,她对这份爱彻底失望的时候,她发现她是有能力离开的,如果自己的力量不够,就创造一点,比如再找一个男人,给她勇气。”
美思一脸的震惊:“十六岁,晓薇,你才十六岁,何以这样看破人心?”
她有点不认识似地看着晓薇,这个女孩,初看时和别的被抓来的女孩没有区别,她也会懦弱地哭泣,惊吓地求饶,在周进手中,这些都是再正常不过的表现。然而,她却又如此不同。
“美思,我怕他,为什么我却不恨他,为什么……”忽然浮上一个凄美的微笑:“其实,我象我母亲一样,喜欢着那个欺负着我、伤害着我的人,是不是很贱?我不想欺骗自己,我敢看我最不堪的弱处,是我看破人心么?不,我只是看破了我自己。”
美思缓缓伸出手去,安慰似地握住晓薇,却握得自己指节发白。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愿意面对的潜意识,被牢牢排斥在清醒的意识之外,这是一种聪明的自我保护,维持着内心的平衡。有几个人可以象晓薇这样,将自己的心撕得鲜血淋漓,去面对自己最不堪的一面?或许,这是真正的勇敢。
那么自己呢?美思想着,她卑微地服从着周进,或许只是服从着自己的爱,那个曾经高贵得遥不可及的男人,是的,她爱他,爱到可以顺应他的游戏规则,放弃尊严和自由,只是,她不愿意承认,她爱得如此卑微,如此下贱,她宁愿相信,她被控制、被剥夺,她是无力而无奈的。
这样的爱,可以忍受多少伤害,承受什么样的折磨,才会真正死去?那是一个遥远的未知。只是,这番对话,却使得她从一种糊涂的快乐,转向了明白的痛苦与自责……时光过得好快,转眼夏天便来临了。外面的天气应该很热了,然而在别墅里,中央空调的温度永远没有变化。
在晓薇的感受里,被禁锢的这两个月,日子相似得仿佛只是过了一天,却每天都缓慢难熬,一天也象是几千年。
躺在自己的角落里,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心中似乎也氤氲着水气。床上晓蕾的呻吟声阵阵传来,晓薇的手指扭绞着窗帘的流苏,原本光滑直挺的线条已在天长日久的揉搓中满是折痕。
两个月中,晓薇唯一能感知的变化便是周进对自己的兴趣,越来越淡了。
是啊,她悲哀地想着:再美味的早餐,连续吃上许多天,也会感觉腻味,何况在他的眼中,再美的女人都不觉得有趣,不过是图几天新鲜而已。
一个没有了个性的女人,与玩偶也没什么区别,而在他的层层规矩之中,又有哪个女人敢表现出个性呢?恭敬顺从的面孔,大抵都是相似的。纵然可以表现出个性,她难道便能在他众多的女人中脱颖而出,博他另眼相看吗?那几乎是一个美丽的幻想。且不论外面还有多少,即便在这别墅中,他眼中最不注意的秋玉和冰莹,又哪一个不是国色天香。
渐行渐远的宠爱仿佛手心里的细沙,握得松也好紧也好,终归是要慢慢漏净的,而在被冷落之后,才知道原来他是曾经宠爱过她的,虽然在当时这宠爱也曾令人痛苦。
“宝贝。”周进低沉好听的声音传过来。
原来在床上,他对谁都会叫宝贝。
晓蕾似乎被弄痒了,咯咯笑了一声。接下来是周进更大的笑声:“你这么湿啊,呵……”
“这么多天了,人家想你呢,主人。”略带幽怨的声音,“你还笑。”
“想我?好,证明给我看吧,你可不要求饶啊……”
恨不能闭目塞听。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不放我走。
浴后清新的味道飘近,睁眼看时,果然是周进站在身前,手里端着一杯清水,慵懒地俯视她。
她略显无助地仰头看他,他穿着紫红色印万字纹真丝睡衣,在傍晚透进的淡白天光中闪烁着华美的光泽,冰冷得仿佛没有温度,折射着她受伤的眼。
“你好象不太高兴的样子。”他淡淡开口:“是不是你喜欢和我上床?”
“只要主人高兴,我不敢不高兴。”她谨慎地回答着。
“只要我高兴?”周进重复着,冷笑道:“只要我高兴,我还可以把你剥光了扔在大街上。”
晓薇垂下眼帘,这个男人,每句话都宣告着他的强权。
“喝光它。”他将水杯递给她。
她略微犹豫一下,抬眼看他,自从被关在卫生间的那个晚上之后,她就绝不在晚饭后喝水了。然而周进脸上是不容违逆的表情,她只好仰头喝掉它,隐约感到水中一点异味。
他坐了下来,手托起她的下巴,使她面对着他,他情有点怪,眼中复杂的内容令她难以理解,“晓薇,我对你还真有点心软呢。”他轻叹了一口气。
晓薇已经听不懂他的话,软软昏倒在他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