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急的敲了下自己的额头,手却被人一下子握住:“才做过手术,别乱来。”
“是,小叔。”常宁下意识乖乖应了。
顾筠停顿一下,手指紧了紧,还是松开他的手:“进去吧。”
常宁进了房间,脚步一拐,下意识走向左边的客房,顾筠、顾奕和张阿姨都停下动作看着他,看他一路走到房门口,摸到门把手,才忽然停下来,不大确定地问:“我,我是住这儿吗?”
“是是是!”张阿姨一迭声应着,拉着他的行李箱跟过去,边走边夸:“宁少爷真棒,这都记得!”
“阿姨您也真棒,这都能夸……”顾奕抽了抽嘴角,跟进去帮忙收拾。
顾筠在客厅沙发上坐着发了会儿呆,等他们都出来了,他才敲门进去。
“小叔?”常宁坐在床上,转过头来,他似乎只用气味就确定了是他——怪,他鼻子什么时候这么好使了?
“嗯。”顾筠进来,看他要起身,出口制止。“坐着。”
但常宁还是十分拘谨地站起来,十分拘谨地开口问:“小叔,有事儿吗?”
顾筠指尖又掐了掐掌心,从口袋里摸出那条项链,递到他手上:“你的。”
“我的吗?”常宁手指摸索着项链,摸到弓弩形的吊坠时,一种熟悉而安心的感觉袭来,他很确定地笑了笑:“应该是我的。”
顾筠看着他笑容发怔,常宁却把项链打开套到脖子上,但右手没什么力气,很快又垂下来,他很自然地张口:“小叔帮我。”
嗯?他怎么敢使唤小叔?——张完口,常宁暗自后悔。
但后悔也晚了。顾筠已经接过他手上的项链,抬手绕到他颈后。
他靠过来时,身上清冽的幽香异常明显,常宁下意识深深吸了口气,唔,好好闻,好舒服。
顾筠做不到他这样无知无畏,明目张胆。
虽然一靠近他,一闻到他从身到心极度渴望的甜香,他就乱了呼吸,但他竭力隐忍,未表现出丝毫异样。慢慢帮他戴好项链,指尖轻轻掠过他颈侧小痣,他才忍无可忍,向后退开:“好好休息。”
丢下一句,他落荒而逃。
回到自己房间,他反锁房门,径直拿起搭在椅子上的浅灰色毯子,紧紧贴在心口。
毯子柔软,羊绒质地,握在手上可以看清机织的纵横纹理,和纹理上一层细小浮毛——是属于他的毯子……
他无法自控地攥着毯子举到自己口鼻间,鼻尖蹭过,嘴唇擦过,皂香中混合着一丝极淡极淡的奶香,从鼻腔沿着嗅经向大脑深处延伸,激活他不知名的欲求,抚慰他不具名的渴望。
可又不足以抚慰。
远远不足。
他不由自主低下头,微微弓背,加重手上力道,将毯子更紧地贴向身体。
太用力,那味道反而再抓不住,寻不到。顾筠眼圈泛红,难受的想死……宁宁……宁宁……
一晃两周过去,常宁仍未恢复记忆。
发觉提起《幸存》的事会让他头疼以后,家人和朋友再没提过这话题。
对这件事最无法接受的是卫峯,其次是郑秋俞——两个被常宁从记忆里抹去的人。
姜涛当然也很是难受,但他心境与那两位不同,自然豁达得多。在《红颜》片场遇到常宁,他大大方方上前和他打招呼:“宁哥,早。是我,姜涛。”
“你好。”之前还在住院时已经跟他们见过面,常宁对他倒不是完全陌生。
而且就在刚刚,他脑海里忽然浮现一些画面:“你家……是不是,开道馆?”
“你记得这个?!”姜涛眼睛一亮,倍觉惊喜。“我家是开道馆,你过去玩过,还陪我爸过了几招,我爸他是你粉丝,还差点儿要和你义结金兰——”
“咳!涛子。”
姜涛说到一半,被一声干咳打断。
“俞哥。”
他招呼了一声,顺着郑秋俞视线,才发觉常宁捂着头,似乎有些不适。
“对不起啊宁哥!我说太多了。”他悔得不行。“你没事儿吧?”
“没事。”常宁摆摆手。“是我对不起你们才是,把你们都忘了。”他说着,朝郑秋俞的方向点点头:“俞哥。”
——虽不记得,也在病房就见过面,且茗姐说了,多亏这位介绍,他才接到眼前这部戏。
“宁宁早。”郑秋俞看着他,眉眼深沉又温和:“吃早饭了没?”
“吃过了,谢谢俞哥。”
“不用跟我这么客气。”郑秋俞声音听起来极平易近人:“宁宁以前在伯明翰街头救过我一命,把我当你哥哥就好。”
这句话让常宁似曾相识。
[宁宁就像我的亲弟弟一样……]
他好像,在哪里,听他这么说过。
虽然想不起更具体的,常宁倒是信了,但别人把他当亲弟弟,他却把人家忘得一干二净,越想越愧疚,好在,伯明翰那件事儿他是没忘的:“当时我救的人是你啊,俞哥,真巧。”
“嗯,是我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