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氏大厦一夜之间轰然倾塌,其中有几分手笔是来自这位尚且存了几分温意在轻声劝哄妹妹回到原位上的男子,不得而知。
永和五年,他们都快忘了顾首辅种种狠厉作风,转而去信他如今这副谦和文俊的假象。可在琏月心里,却没什么分别。她只知道能让自己开心的就是好的,让自己不开心也不难过的是不好不坏的,至于只顾着别人顾不上她的,自然就是坏的。
她打定主意要在这两个席位之间择一而坐,便不再理会他略带不悦的目光。
“嫡庶有别,顾首辅之妹却不懂其中玄妙,似乎和那位关系更融洽些。”远处几位胆大的小声密论了起来,“可惜了,骠骑大将军这一南下,指不定又是几年光景。”
“纵有荣华富贵又如何?能享受几时?”
京中官员皆以能长久留在天子脚下为傲,更是立身之本,却不像半生戎马的军中将领们,一旦上了战场,便是生死难料。
顾司镇耳力高于旁人不少,自然是将这些窸窸窣窣的议论收之耳中。
正僵持间,少年帝王匆匆来迟。赤玄二色龙袍覆身,金缀冕旒遮掩大半凌厉五官,徒留唇边那抹笑意,半真半假。
萧玖岚缓步踏上帝王之座,闲适非常,右手搭在衔珠龙首雕饰上,左手侧支着头,垂眼扫过一众或正襟危坐或面色紧绷的官员们。经过那个淡荷色纤小身影时,不着痕迹地流连片刻,并未引起注意。
除却琏月外,众臣俯首叩拜称贺,他随意地摆摆手示意,一副不耐烦的急躁模样。
“众爱卿平身……”萧玖岚又看向琏月,“顾小姐也入座罢。”
琏月有些莫名,她根本就没起来过,只因那被唤作‘陛下’的少年亲口御赐她面圣不跪的特权,这下被萧玖岚这么一点,顿时又是数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她既然不解,自是要个说法,于是她不免忘了那‘不可直视帝王’的规矩,越过一众人群,直直对上了那道视线。
欣喜、爱怜、伴随几分晦涩,她读不懂。
不过琏月觉得,如果‘陛下’真是他,那也是她不多得的朋友之一。既是朋友,自然要有相应的亲切礼节。对方都对她表露出善意了,她肯定不能视而不见。
他迟迟未与自己相认也没关系,没准小九只是太忙了而已。就像子御阿兄、瑞之阿兄那样。
琏月自以为这是十分常见的事,却不想她始终没明白‘一国之君’这个身份的份量。
于是她仰起头,向着萧玖岚笑着挥了挥手。
“中秋快乐!还有……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