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未来得及细想,柔柔的声音就攫取了全部的注意力。
“威,我,还活着哦。”
温和的笑容安抚着他的情绪。他当然可以就这样放过她,但是……
“哇,死人开口说话了,真是稀。”
“还在赌气吗?你的情绪真的很容易波动呢,上次打伞的时候也是。想做【血磨盘】的领主,心胸不开阔可绝对不行~”
又来了,那种、微妙的语气。
“死人没有说教的权利。”
“哼哼,说起来,你揍翻这条街的目的,原本不是找人吗?情况怎样?”
“……不告诉你。”
“噗,没找到吧。给我看看,如何?我在这里待了好歹有两年哦。”
“不要。”
阿迦叶笑了下,双手啪的合十,闭眼低头,压低声音喊道:“求求你啦,心胸开阔的威大人!”
威看着她。阿迦叶未得回答,便悄悄睁眼瞄他,见他正认真打量自己,又唰得闭上了,睫毛扑扇,仿佛给那害羞的眼睛拉上窗帘。
威不由得笑出来。
“啊,心情好啦?”
“没有哦。”他这么答着,上扬的尾音却出卖了他。
这哄弟弟的做派,是在干什么呀?
阿迦叶虽说是年长一些,不过也只比他大了六岁而已。而自己在战场上摸爬滚打了多年,好歹也是恶名赫赫的春雨提督,居然会在这样的人面前孩子气起来。
明明,按成年人的世界说,应该是商业合作伙伴。除了利益交换,别的一切都不重要,对吧?
“也是呢……”他轻声说着。
“什么什么?”阿迦叶凑过来。
威换单手拿饭团,另一手把她推开,指节在腕表上敲了几下,跳出一张全息影像的面孔。
“哦哦、这是昨天的刺客吧?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还要找?”
威三两口吃掉饭团,舔掉嘴角新增的米粒,在腕表上又摁了几下。这次弹出的,是一份从网上摘取下来的剪报。
《血磨盘日报》底页的右下角,写着半个月以前的日期。
4192年6月28日:【沐恩】vs.【蝎针】。
在【沐恩】的上方,一张灰狼的兽首被划了红叉,稍微加些淤青,就是全息影像里的面孔。
“死掉的家伙又活过来了,这个理由怎么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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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轻轻踢了下就死掉了,还想着血磨盘的选手真脆弱。但晚上睡不着找了下,发现竟然半个月以前就是死人了。于是立刻跑去找尸体,结果无影无踪哦,连一点血迹也没有。你们的清洁工,真是勤劳啊……”
威一边说着,一边低头,好让阿迦叶把购物袋套到他的脖子上。现在的威简直就是一棵购物袋的圣诞树,左手右手大包小包五彩缤纷,不仅脖子上挂着一串,甚至头上也顶着一堆。
阿迦叶往他脖子上套去一个,苦恼地看着收银台上剩下的几个袋子,然后——
“张嘴。来,啊——”袋子挂到了威的牙齿上。
威叼着袋子,含糊不清地又讲了好几句,这才发现自己的处境。
雄性夜兔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脸上罕见地出现了茫然的表情。
阿迦叶扑哧地笑了出来。
“威,你认真工作的样子很迷人。但是,下次记得别把自己也迷住咯。”
雄性夜兔眯起了澈蓝的双眼。
“不准有不满,我的逛、街、拎、包、器。”阿迦叶双手空空,叉腰露牙笑着,“想用一顿早饭就把我打发?别小看成年人的世界啊!拎包而已都没叫你付钱,我已经够仁慈了——况且,有关那个刺客的生死,去问杀死他的人,不是最好的吗?”
蝎针。
啊,说起来,阿迦叶刷的卡都是那家伙的吧?
威在松了口气的同时,感到了微妙的别扭。春雨的经费保住了虽然很好,但区区这点商品,他的财力也绝对不输……
“本来,现在陪我逛街的,也应该是蝎针才对。”阿迦叶的面色略显惆怅,“但是,那么重的伤,好可怜,看着就痛!尾巴至少要半个月才能长好,这期间绝对要禁止他参赛……”
她絮絮叨叨。
一路走着,弱小、无助、又可怜,几乎成为了蝎针的代名词。
电梯里,即使各种生物上上下下,她的嘴也没有停过。阿迦叶每说一句,威都忍不住想吐槽一句,奈何嘴里叼着袋子,只得把这当成精攻击的训练——最艰苦的级别。
而最纠结的问题,到了开门的时候,还是忍不住了。
他松口,放下袋子,舔着酸痛的牙齿,用手掌正了正下颌。
“你把我带到蝎针的领地。”
“对啊,你不是想找到刺客的关联者吗?”阿迦叶拧开了锁孔。
“三小时之前,我还想要杀掉他。”
“………………啊。”
“不要露出一副‘我忘掉了’的样子。”
“那什么、好心、咳,不,我有一颗雪中送炭的慷慨之心!”
“你要把他的性命送给我吗?”
“怎么可能啊!”阿迦叶额角隐有冷汗,“你不会杀掉他的吧?”
“问话之后,卸磨杀驴的可能性很大哦。”
“……现在请你离开,还来得及吗?”
“晚了。”
阿迦叶的表情相当苦恼,她死命抓着头发,仿佛这样就能得出灵感一样。
然后,门开了,从里面开的。
高大的雄性裸着上身,双手抱臂,困倦地靠在门框上。
“你们吵到我睡觉了。”蝎针甩着断尾,打了个哈欠,冲威点头,“准许你进入我的领地。事情解决之后,要打、还是离开,随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