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色瞬间就不太好了,不知道是被刨根问底不耐烦还是别的什么,破天荒用一句郑重其事的长句终结访谈,不同于前面两次的敷衍,这破格的一板一眼直接把众八卦选手镇住了:“我妈有我就够了,她是不会结婚的。”
于是从那次开始,大家都知道沈隐有一个悲情的身世,他是一个遗腹子,有一个极其漂亮的妈妈,而且他的妈妈还特别忠贞,不是特别爱死去的丈夫就是特别爱他,爱到不打算结婚了。像是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那种浓烈感情一样。
这又给众人眼中的沈琼瑛镀上了一层圣又禁欲、母性又悲情的隐秘色彩。
但现在周宇泽看来,沈琼瑛并不像是为沈隐而不结婚。作为一个妈妈,对于儿子的朋友究竟是敌是友分不清楚,对于儿子周末去向一无所知,甚至连儿子在学校是什么样子都搞不清楚。
原本他倒没想太多,声称自己是沈隐好友,只是为了让这位看起来有点过于拘谨的阿姨打开话匣子,但不成想她跟一般的母亲不同,在面对儿子的好友时,连多攀谈套话了解儿子在学校表现的兴趣都没有。
这些细节无一例外表明:这对母子的沟通简直乏善可陈。
即使是他,如果有人当面告诉他沈隐很照顾某个朋友,他都会嗤之以鼻毫不相信。
因为沈隐即使面上随和,但骨子里极其孤高清冷,就像一匹孤狼,他根本不可能去照顾别人,也不会接受别人的照顾。更何况,他面上那点随和也十分有限。
一个妈妈居然不了解自己的儿子?这就十分有意思了当然,这点疑问有一半算是对的,还有一半则是他不知道,沈隐在外人和亲妈面前也算是两幅面孔。
那难道是对亡夫的坚贞?如果是那样还对儿子冷淡,那除非她是个恋爱至上的蠢女人。
但从他刚才有意无意的撩拨来看,她内敛而有分寸,并不像那样的人。
沈琼瑛倒是突然想起了正事,从床头放置的袋子里把沈隐那件衬衫拿出留下,准备出院时候自己穿,以免到时候又有什么尴尬的情况,“同学,你可以帮我把书包带去学校,周一交给沈隐吗?”
“小事,”周宇泽笑着接过袋子,“阿姨叫我小宇或者小泽都行,我叫周宇泽。”
“那小泽,”沈琼瑛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出口了,“我昨晚手机忘记充电,现在大约没电了。周一的时候,你也帮我跟沈隐说一下,就让他回家收拾一些衣服和书,搬去学校住吧,我这边住院,也不太方便。”
她说着说着,低下了头。
周宇泽也是一愣,却没有多问。
沈琼瑛自己也觉得这种话让外人来传太葩了。姑且不提住院两三天有什么必要让儿子搬走,以及突然让儿子搬走却托人传话就说晕倒住院这种事,都不通知儿子一声吗?
但是她又真的不想跟沈隐直接对话。
能叫陌生人小泽,却称呼自己儿子全名,周宇泽又get了新信息:这对母子怕是最近有矛盾。
为了映证自己的猜测,周宇泽试探性问道,“那下午我帮您带一根充电线过来?”
沈琼瑛几乎是立刻拒绝了,“不用这么麻烦,我要静养,也就暂时不开机了。”
周宇泽挑了挑眉,几乎秒懂,也就爽快应承下来,一句也没有多问,“行的。他们最近跟我们有比赛,搞不好这两天学校也会碰到。”顿了顿,举一反三接口了她未尽之意,“既然您要静养,那我就不通知他了。”
他不多问是因为,他心思剔透早就把这对母子揣摩得差不多了,而且很会拿捏热情周到和交浅言深之间的分寸。热情周到可以过头,但是交浅言深那是沾一点都惹人厌烦。
但是看在沈琼瑛眼里,这少年善解人意,进退有度,不多嘴不探听的体贴倒是抵消了他之前热心过头带来的防备尴尬,被她纳入了舒适区边缘,让她渐渐放松心情,产生了更多好感。
当然,好感是好感,还不到相交托付的程度,拉开距离还是要的:“那同学……”
周宇泽笑眯眯打断:“是小泽。”
沈琼瑛不好意思笑了笑,“小泽,对,你下午就不用再过来了,周末你们还有活动的吧?我在这里静养就可以了。你可以帮我叫一下护士或者医生吗?我多梦睡不安宁,等这瓶葡萄糖打完,给我挂瓶镇静吧。”
“没事的阿姨,学校的活动是自由的,都挺无聊的,去不去无所谓的。”他微笑点点头,自动忽略了前面的话,势要揣着明白装懵懂把过度热情周到进行到底了,“那我去帮您叫医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