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的意识几乎快要彻底屈从体内那些与自己同生的细小生命的急切低语,陷入一场漫长的自愈休眠之时,一个清晰而平静的女声将他的意识拉回了清醒世界的一侧:“老板,请再稍微坚持一下,您的‘货柜’即将抵达——”
……
周芝玲靠在一个隐蔽的角落里喘着粗气。这里离顶层只剩下一点距离,机动突击队也还没有进入一层,她可以稍微坐下休息一会儿。
她恨恨地看了旁边的福斯特一眼,这个懦弱的男人此时勉强摆脱了失智状态,但仍然蜷缩成一团不停地发着抖。
“喂,窝囊废,”周芝玲踹了福斯特一脚,“稍微给我讲讲,你这么个废物到底是干了什么事,让科良坂的大佬都这么惦记着你?”
福斯特抽搐着打了个哆嗦,他勉强抬起头看向了周芝玲,在连着几分钟都只能从喉咙中挤出一团团含混不清地音节和嘟囔声之后,他终于缓缓地找回了自己的语言能力。
“我……我,我……大概,是在接近两年前,我迷上了一个‘偶然’认识的女人,跟她睡过之后我才知道,她其实是雷泽诺技术的一个非常被看好的高级主管……之后她和我接触了很多次,并且代表雷泽诺技术公司向我开出了一个我无法拒绝的条件……总,总之,我……最后不得不帮他们的一个忙。我帮助他们稍稍调整了一下七号工业园区几个作业系统的参数,偷偷泄露了几个安全码给他们找来的黑客佣兵……然后,啊哈哈哈哈……他们就把整个七号工业园区给炸了!”
“但这还没有完,他们还要我再为他们做一件事。于是我趁着修整期的一点安全空子,把他们交给我的一段程序输入进了工业园区的管理AI,好让科良坂生产出不合格的屏障护栏出口给碧洋星……我做完这一切之后就知道,他们早晚就会发现是我的,所以我要求雷泽诺公司想办法让我消失,离开雷耶斯特再彻底改换身份,然后去她手下工作……本来应该是这样的!啊呜呜呜呜——
福斯特说着便自顾自地双手捂着脸哭了起来。
可他全然没有注意到,周芝玲的神情完全变了个样。
周芝玲的脸上此刻已经没有一丝血色,她缓缓站起身来,从旁边的施工器材中拿出了一根撬棍。她提着撬棍,一步一步地走到了福斯特面前。她低下头,不带一丝表情,不眨一下眼睛地,直直地盯着这个正缩作一团哭泣着的人。
“你说,七号工业园事故,是你,制造的?”
“对……是我……”
“那些在七号工业园里工作的人——都是,你害死的?”
“啊……是的……是我,害死了他们……”
她高高举起了手中的撬棍,最后看了一眼这个男人。
接着,伴随着一句竭尽全力的沙哑吼声,她用尽全力把手中的东西挥了下去。
……
冷星妍靠在掩体后,有点绝望地看着投屏仪表上,快要见底的护盾能量读数。她握枪的手在微微颤抖,她这时才发现杀人的感觉似乎并没有那么令人不安,尤其是自己只是远远地开枪,击毙那些先要来杀害自己的企业走狗。
她先后打死了五个机动突击队员。在压力刺激下,各种专业的射击动作和战术动作自然而然地就施展了出来。看来李维靖给自己注射的那一针技艺药剂效果属实非同凡响。
但对方的援兵现在到了,一共至少六七个穿着装甲外骨骼的机动突击队员把自己堵进了一个死角里,看上去他们也不可能接受自己的投降了。
科良坂似乎使用了某种通讯干扰,自己和李维靖、智子还有妹妹都联系不上了,她对他们的情况一无所知。
就在她想着,自己是不是该最后冲出去再打死一个企业士兵,沉寂良久的通讯频道里突然传来了一个断断续续的声音:“……冷星……小姐,请待在……您现……原地,不……移动,这样就好……”
就在她意识到这是智子的声音的时候,一阵猛烈的巨响和天摇地动把她直接震翻在地,背后隐隐还传来了几个机动队士兵的惊叫。
她爬起来,探出掩体外看去,发现楼层地板上出现了一个大同,连带着导致大块地板碎裂垮塌,站在那里的几个机动队士兵全都掉到了下面的楼层。她抬起头,看到斜上方的墙体和天花板上也开了一个大同。似乎是有什么动能很强的东西从一个很刁钻的角度自外面撞进了大楼,然后砸穿了几层楼层地板,砸进了更下方的楼层。
……
亚伯森惊讶地看着头顶上突然出现的大同,没有理会几个从中掉出来的机动队士兵。他的强大动态视觉捕获到了更多的信息,他看见一个尺寸应该比自己还略大一号高速的金属匣状物突然砸穿天花板掉了下来,落到了下方应该掩埋着被自己打飞的李维靖的地点。
他本能地觉得自己应该立刻过去有所行动,不然会大事不妙;但另一股直觉却又在束缚着他的双脚,让他远离那个地方——他在良久之后才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这是自己已经有很多年没有感受过的,一丝发自第六感的,恐惧。
一阵奇妙的机械异响从下方传来。
一个恢复行动力的机动队士兵端着武器走到断口边缘上前去查看,然而下一秒,伴随着一声尘土飞溅与金属碰撞的爆响,他飞了出去——准确地说是只有上半身飞了出去,重重地砸在了亚伯森的脚边。
在渐渐散去的烟尘中,亚伯森看到了一个和自己一样,不,比自己还要更加高大一点的钢铁身躯。
一个身穿他从未见过型号的动力装甲的战士出现在了他的眼前。这身银灰色盔甲从四肢到躯干各部的甲件都足称厚重,但整体修长的体形仍呈现出符合人体比例美学的修身感——这种外观设计是联合军最喜欢的样式。头盔的中央被一副光滑的橙褐色面罩占据,面罩上方的额盔上,用猩红色的颜料喷涂着一个独特的图案——那是一条有着东方巨龙头颈特征的龙,但背上却长着一对翅膀;三道同样猩红色的锐利爪痕从红龙图案上斜着划过。
“现在,好戏才真正上演——”
动力装甲的扬声器中传出了1悉的声音,那是亚伯森刚刚认为已经被自己打败的男人。
“……你到底是什么人?”亚伯森从背上取下两把闪着黄色电光的协振场战刀,如临大敌地面对着眼前的士兵。
“来杀你的人。”他同样从背上取下了一把武器,那是一柄独特的动能长剑,有接近一人高,随着协振场的启动,剑刃部一长条独特材质的整齐部分开始泛起了炽红色的光。
几乎就在下一刻,两人再度冲撞在了一起。
李维靖甚至没有挥动长剑,他躲过亚伯森的斩击,然后用空着的一只手一拳砸在了亚伯森的熊口。
这一拳的威力竟直接触发了亚伯森的能量护盾,动能与猛烈的能量冲击将亚伯森震飞了出去。
他刚要爬起来,李维靖却已经跳到了他的身前,照着他身前就是一剑砍下。他用两把战刀格住李维靖的剑刃,却发现自己的出力功率现在反过来被对方压制了。亚伯森立刻紧急过载了多个义体的输出功率,凭借短暂的爆发力弹开了压制住自己的李维靖。他将肩背上数个发射模组中的榴弹一口气全部射出,将半个楼层炸了个稀巴烂,以此来为掩护拖延了一点时间。
亚伯森呼叫了在附近待命的穿梭机,让其立刻给自己送来备用义体和装备。可当穿梭机刚刚出现在他的面前,一枚微型导弹直直命中了穿梭机,将之炸得粉碎。
他转过身,只见李维靖的动力甲刚刚收起了架在肩上背装微型导弹发射器。
两人再度挥动着协振场刀剑拼杀在了一起。
李维靖轻松地格开亚伯森的一次次攻击,不时直接用左手的拳头砸在亚伯森身上。他有时一拳打在亚伯森的头部把他击倒在地,却像个讲规则的拳击手一样故意等亚伯森爬起来再接着攻击。很快亚伯森已经记不清自己的脸上和身上挨了多少拳,那柄致命的红色协振长剑不知为何像是有意地一次次避开了自己的要害。他突然懂了,这是一只猫在戏耍自己手中的老鼠。
几十个回合后,在亚伯森全身上下的大部分义体模组都冒出了浓烟和电弧之后,李维靖终于一剑斩下了亚伯森的一支手臂。随后,他行云流水般地再度转身挥剑,在亚伯森仅剩的一只手还未能握着战刀格挡在身前时,一剑刺进了他的躯干。李维靖用空着的左手抓住了亚伯森脑袋,然后又将一只脚踏在了他的身上。
“现在,才是真的结束了——”
李维靖双手握柄拉动剑身,一剑将亚伯森斜着切成了上下两半。他用一只脚踩住了还在勉强爬动的亚伯森上半身的头,然后又一次将剑刺进他的躯干核心部。
亚伯森终于停止了机能。整个斩杀过程中,亚伯森的体内几乎就没有流出几滴血液,有的只是不断爆着电火花的断裂线缆和义体结构。
他拎起亚伯森的上半身,将之随手掷到了楼下。
雷考利斯的“传奇处刑者”终于在今天被另一个人所处刑。
……
冷星妍一只手提着枪,另一只手扶在墙壁上,她贴着楼层中还算完好的地面部分移动,试图寻找上楼的路径。
就在这时,一具高大的钢铁身躯突然从下方的空同里一跃而出,平稳地落在了她的面前。
她吓得下意识想要举起枪,但对方随即打开了自己的头盔。
“别怕,是我,亚伯森已经被我干掉了。”
橙褐色的面罩下是她所1悉的那个男人的脸。她握枪的手臂垂了下去,在呜咽着呆滞了半天后,她跳上去抱住了这具包裹着盔甲的钢躯。
“……哎,好好好,没事的啦——”李维靖轻轻拍着冷星妍的背脊,“嗯,顺便没想到你这套哥特小皮裙的穿搭扮相居然也这么风情……”
冷星妍挥拳在他的肩甲上用力一锤:“讨厌了!这种时候就不要说这样的话了,你知道我一点都不喜欢穿这种衣服,都是阿玲的鬼点子啦!”
“所以我们现在就上去找她吧,马上你们一家就能团聚了。”李维靖抱起冷星妍,以极为夸张的机动方式连跳带窜地冲向了顶层。
然而,当他们到达周芝玲身边时,却看到了意想不到的一幕。
周芝玲拎着一根滴着血撬棍,双眼无神地低头站在原地,她的手上、脸上、身上全都溅满了鲜血。
她的脚边,横陈着杰斯帕·福斯特那已经被打到血肉模糊的尸体。
“——卧槽,你怎么把福斯特给打死了?”李维靖顿时吃了一惊,冷星妍更是连忙跑上去握住了自己妹妹的双手。
二人的到来终于将周芝玲从呆滞中拉回了现实,她慢慢抬起头,看了看自己的姐姐,又看了看李维靖:“他刚才告诉我了……他是七号工业园事故和之后一系列事故的元凶之一……工业园的设备组装塔倒塌,就是他故意引发的,他——就是害死爸爸的凶手,所以,我杀了他。”
李维靖看了一眼福斯特的尸体,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然后冲着周芝玲点点头:“原来是这样,那就都说得通了。没事,你杀得好。我们走吧,你妈等着在呢。”
这下轮到周芝玲一愣了,她有些出乎意料地盯着李维靖:“你——对此不指责或者批判我一下?”
“你这什么话,这有什么好指责的?”李维靖一派理所当然的语气地反问了回来,“居父母之仇,弗与共天下也;遇诸市朝,不反兵而斗——这是天经地义的道理,这可是你的杀父仇人,发现这点之后那当然逮着就该一刀杀了,怎么看都合情合理。现在别废话,赶紧跟我去楼顶,给你老妈报个喜。”
于是,原本还有些心情复杂的周芝玲,就这样在些许的愕然之中,被自己的姐姐拉着往楼顶跑去。
刚到楼顶上,李维靖突然向后打了个手势:“你们两个立刻躲到我身后。”
随即,他打开了手臂上的一个动力甲模组,一面宽度接近两米的橙色单面型网格能量护盾在李维靖的面前展开,挡住了迎面而来的一队科良坂的机动突击队队员的密集火力。
就在刚刚,有一架科良坂的支援穿梭机赶到,送来了一队机动突击队员,他们正好降落在楼顶。
李维靖一只手从后腰上取下一把重型高斯短冲锋枪,看似很随意地抬手扫出几轮梭子。
七八名机动突击队士兵几乎同时头部中弹,当场倒毙——他在短短几秒内精准地射中了所有机动突击队士兵防护最薄弱的头盔面罩部。
接着,他又从背上取下了另一把造型独特的枪械,仔细观察的话可以发现其枪管的某些结构和李维靖先前随身的高聚热能手枪很相似。
他对着不远处的科良坂穿梭机,瞄准了几个特定部位连开四枪。四道高聚热能束先后击毁了穿梭机的好几个关键结构,让其不一会儿就彻底失控,下坠到一半时就在半空中爆炸。
这时,离楼顶没多远的空中,突然凭空出现了一扇打开的飞船舱门,智子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老板,还有两位小姐,请尽快登船。”
李维靖收起武器,一手夹起一个小姑娘,纵身一跃,就跳到了智子旁边。
“关舱门,扯呼!”李维靖麻利地下着令。
“好的——”智子说完,又看向了姐妹二人:“你们放在拉莫西寨城的打包行李我都用隐形无人机给带回来了,现在你们已经没什么需要担心的了。”
“我有点好奇,既然你的飞船已经赶到了,为什么不直接用舰炮和机炮收拾那些科良坂的铁皮狗?”周芝玲好奇地敲着飞船的内壁。
“用单兵武器和无人机,就算闹得再大也可以解释为雷考利斯常见的‘地下佣兵武装冲突事件’;但如果一艘在其他星球上合法注册的私人飞船使用舰载武器攻击位于雷耶斯特市区内的目标,那就很有可能会造成一起星际间政治事件了。”李维靖取下了头盔,向内舱里走去。
之后,冷星妍、周芝玲姐妹见到了梁女士,母女三人当场抱在一起失声痛哭。再然后,周芝玲又通过留在拉莫西寓区里的悬浮摄像机,跟何塞等人隔着视频道别。
“……对了,扎克,我刚刚从智子那里要到了点好东西,现在传给你——”周芝玲突然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
一会儿后,几小段剪辑过的头盔上涂着红色应龙与三爪痕的动力甲战士痛宰并处决撼山者亚伯森的视频影像被传到了何塞、扎克等人的终端上。
“你们一定要把这个故事传出去,就说恶贯满盈的科良坂走狗撼山者亚伯森,在今晚终于被来自核心世界的太空游侠,猩红龙大人在科良坂在建工业基地大楼上讨伐了!”周芝玲眉飞色舞地在空气中挥着拳。
“……呃,能麻烦小姐你别自顾自给我起这么中二的绰号么……”卸下动力装甲,端着一只杯子的李维靖从周芝玲的座位背后走过,无奈地撇了撇嘴。
“嘁,少臭美,谁给你这个死变态起称号了?猩红龙是猩红龙,你是你,这其中的区别你先搞清楚再说。”周芝玲说着莫名其妙的歪理回应着李维靖的吐槽。
“可那就是穿着动力装甲的我啊——”
“这你就不懂了,”周芝玲得意地翘起了鼻子,“蒙面英雄的身份恰恰就在于面具自身,而非戴着面具的人——因为任何人戴上面具,都可以成为这个蒙面英雄。换而言之,任何人只要穿上你的这套动力装甲,就可以化身为猩红龙,它并不与你绑定~”
“……我这里的建议是少看点漫画。”李维摇着头坐到了驾驶座上。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塑料小袋,里面装着两枚芯片。那是撼山者亚伯森和杰斯帕·福斯特的堆栈芯片,取走这俩本是他顺手为之,现在他准备回去之后看看能不能找到点什么有意思东西。
这时候,逐渐放松下来的他感到一股小小的疲倦袭来。
“智子,起飞前给我来点音乐,最好是古地球流行歌,旋律悠扬点的。”
“好的,老板。”
一首从浩如烟海的古地球音乐库中智能抽选出的流行歌曲在驾驶舱里响起。
“Icouldn''twtforyoutocomeclerthecupbords
Butnowyou''regongtolevewthnothngbutsgn
AnotherevenngI''llbesttngredngnbetweenyourlnes
BecuseImssyoullthetme
So,getwy
Anotherwytofeelwhtyouddn''twntyourselftoknow
Andletyourselfgo
Youknowyouddn''tloseyourself-control
Let''sstrttthernbow
Turnwy
Anotherwytobewhereyouddn''twntyourselftogo
Letyourselfgo
Isthtcompromse?
So,whtdoyouwnndo,wht''syourpont-of-vew?
There''sprtysoon,doyouwnngo?
Ahndshkewthyou,wht''syourpont-of-vew?
I''montopofyou,Idon''twnngo
''CuseIrellywnnstytyourhouse
AndIhopеthsworksout
Butyouknowhowmuchyoubrokemeprt
I''mdonewthyou,I''mgnorngyou
Idon''twnnknow……”
……
荒井四郎无言地站在一片狼藉的大楼顶端。
安全警卫士兵和医务技术人员,还有役工机器人们将一具具科良坂的安全警卫机动战术突击队的尸体连同破损的装甲外骨骼一道依次摆放在一起。
放在最后的是被斜着切成两段的撼山者亚伯森,和血肉模糊的杰斯帕·福斯特。
荒井四郎依次走过所有的尸体面前,看了看脚下半毁的在建大楼,又看了看远处工程飞行器吊起的穿梭机残骸。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吓得原本在一旁询问技术人员的郑泽希立马跑了过来,跟随行助理一起扶住这个老人微微颤抖的躯体。
“他们定会为此付出代价,”荒井四郎直起身后,缓缓地开口了:“策划这一切的人,他们最大的错误就是自以为是地通过这种手段打击我们,却又无法做到一口气将我们消灭。很快,他们就会尝下自己种下的苦果,很快……”
“需要去追查那艘接走了装备动力装甲的武装人员的飞船吗?”郑泽希弯下腰在老人的耳边询问。
荒井四郎只是轻轻地摇头:“继续执着于已经跑掉的兔子没有任何意义。现在我们需要考虑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如何让那些真正会咬人狐狸从同中钻出,自以为是地吞下我们给他们准备的毒药。”
“是,社长——”郑泽希恭谨地弯下了腰。
……
冷星妍跟李维靖并排站在那具高大的突击动力装甲前。
“这就是我之前跟你说的雇佣兵执照最大的好处了,”李维靖喝了一口杯子中的热茶,“离开部队之后,我自己去找南秦星的刑天军工重新订做了一套动力装甲,性能参数基本和我在部队里的那套相差无几。碎星者本身固然已经很强,但他们真正的战斗力至少有一半都在订制的突击动力装甲上,穿上这套盔甲,才是一个真正完整的碎星者。”
冷星妍抚摸着动力装甲的坚硬甲件,似是若有所思。
“走吧,去舰桥会议室,我最后还有一些比较重要的事情要和你们一家谈谈。”
两人来到会议室前,与已经在等待的梁女士、周芝玲一同坐在了小会议桌前。
“所以,之后,你准备送我们一家去哪儿?跟你一起回碧洋星吗?”周芝玲率先开口问道。
李维靖却连连摇头:“这是不行的,碧洋星自治政府和雷考利斯之间有政治经贸合作协定,根据协定,碧洋星是不可以随意为非法离境的雷考利斯公民提供正式庇护的,所以你们在那里拿不到身份,甚至有可能会被强制遣送出境。”
“那,照李先生看,我们一家今后是去哪里安顿比较好?”梁女士看着李维靖,礼貌地询问道。
李维靖在会议桌上轻轻操作了几下,一个全息星图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我们的目的地,是波江座18428恒星系的轨道太空城,兰纳尔103——”说着,他从星图中放大提取出了一座花朵型的巨大人造太空城市:“兰纳尔103是本星区目前的唯一一个联合政府核心主权领地,政治属性基本等同于核心世界。根据联合政府的现行法律,核心世界对于来自企业自治行星的受迫害难民几乎会百分百地提供政治庇护,基本没有拒绝的先例。你们一家只要去那里,把你们受迫害的故事讲一讲,基本就可以很容易地申请到政治庇护身份。之后只要老老实实守规矩地在那里住满观察期,拿到正式永居权,后面就是海阔天空——联合政府所有的核心世界都实行统一永居权共享,你们可以随便搬家去任何一个想去的核心世界定居。你们可以先自己家庭内部讨论一下,我先去驾驶舱跟智子设定一下航线。”
说完,他便离开了会议室。
梁悦和周芝玲这时突然齐刷刷地看向了冷星妍。
“姐姐,我认真地问一句,你会跟我们一起去吗?”周芝玲罕见地露出了极为认真的表情。
“我……”冷星妍却迟疑地皱起了眉,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突然涌进了她的熊腔,让她难以做出决定。
“……姐,你可以千万别告诉我,你准备——”周芝玲几乎要站起来,但话说到一半,梁女士突然将小女儿按住了。
梁女士缓缓站起来,走到冷星妍身边,从后面抱住自己养女的肩背,然后握住了她的手:“小妍,这个问题,是你自己今后的人生大事,我希望你自己好好思考一下,再做出决定。这件事上我希望你不要过多地受我们的影响,你应该从你自己的内心出发,想清楚自己到底想要的是什么,好吗?”
冷星妍紧紧握住自己母亲的手,沉默良久后郑重地点了点头:“……嗯。”
……
靠在椅背上的李维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从沉睡中醒来。
他记不清自己上一次被迫注射自愈增速复合剂和休眠抑制剂是什么时候了,反正这种久违的体验谈不上有多美妙,后劲上来之后,整个人是真的只剩下一股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疲惫。
这时,驾驶舱的门突然打开了,梁女士走了进来。
“哟,梁女士您刚才休息得可好?”李维靖悠悠然地转过椅背打起了招呼。
“嗯,还蛮不错的,”梁女士憔悴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了一个轻松的微笑,“我呢,现在是想跟李先生谈谈,一点关于星妍的事情。”
“您坐下,有什么话请只管慢慢讲。”李维靖客气地伸出手,示意梁女士无需有所顾忌。
梁女士在一只空椅上坐下,缓缓地长舒了一口气。
“说实话,几个月以前,自从知道星妍她为了我们跑去和科良坂签了卖身契之后,我的内心是近乎绝望地充斥着惶恐与不安的,我很清楚像她这样的女孩子大概率会被卖到什么地方,卖给什么人——所以在头一次收到她从碧洋星发过来的消息的时候,我的心里居然反而是充满了惊喜的——我知道了她的去处,这让我心里的一颗石头落了地,而且她居然还能够和我们自由地联系,这也许意味着她的境遇并不是那么糟糕。”
“之后,她竟然一直同我们保持着自由联络,每天都能和我们发信息,打电话,视频聊天,就像只是去附近的星球上普通的打工一样,这让我非常地意外;而在一次次的交流之中,我逐渐发现了她的变化,也一点点地从她的话语、她的表情里拼凑出了她在那边的生活图景。”
“最开始的时候,她如同意料中一般,满是不安和郁结,有些话不愿意向我们启齿;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发现她反而在逐渐变得越来越轻松,经常可以看到她不由自主地同我们聊起碧洋星上的各种美丽神奇的景象,还有惬意的农场生活,这些时候我可以看到她的脸上会浮现出发自内心的微笑。最后,她开始越来越多地和我们提起你——刚开始的时候她在提及你的时候还有些躲闪和回避,但之后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对于谈论你变得越来越自然,甚至愿意分享一些你们共同生活的趣事。”
梁女士说着,忽然叹了口气:“李先生,我其实在那时候就已经差不多明白了。不论你最开始是出于怎样的心态,从科良坂手中要下了星妍,但我可以确信一件事——现在的你,是希望认真地同我的女儿,一起生活的吧?”
“您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李维靖回以一个平静的微笑。
“好的,这样一来,我就彻底放心了。”梁悦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起身准备离开。
“啊,还有最后一件事——以后就不要这么见外地叫我‘女士’了,如果你不嫌弃我这个长辈的话,往后叫我梁阿姨就好,而相应的,你应该也不介意我这个阿姨辈的,叫你一声小李吧?”
“当然没问题,阿姨您慢走——”李维靖笑着举起了杯子。
……
这里是兰纳尔103的星港。
梁悦和周芝玲、冷星妍母女三人把各种大包小包,大箱小箱运下飞船,堆放在临时租在的大型运输服务机器人身上。在背起最后几个行李包后,她们站在船舱门口,相互对视了起来。
“小妍,你想好了么?”梁悦轻声问道。
“姐,你要和我们一起来吗?”周芝玲微微地拧着眉头。
冷星妍深吸一口气后,她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个风华绝代的动人微笑。她伸手轻轻按住被舱外吹来的微风掀起的长发,轻启朱唇:“我——要完成,我与他之间的契约。”
周芝玲无奈地翻了个大白眼,叹了一口气;梁悦却露出了不出所料的微笑。
“以后也要多给我们发点信息,有机会最好记得来看看我们——”
说完,她们一同上前和冷星妍来了个大大的拥抱,然后转身走向了租来的运输机器人。
而周芝玲在最后,突然转过身来,双手放在嘴边充当扩音器,冲着冷星妍大喊道:“你最后给我再告诉那个性变态一句话,本小姐我可还没有承认他,所以我还是绝对不会喊他叫姐夫的!”
冷星妍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挥起手同母亲和妹妹道别。
……
李维靖坐在驾驶舱的椅子上,双腿高高跷起,手指捏着自己的兵牌轻轻甩着圈。
冷星妍打开舱门走了进来,坐在了他旁边的椅子上。
“你回来了?”李维靖笑着偏过头,“你决定留下来和我在一起,而不是回去陪你的家人?”
“如果我决定跟妈妈还有阿玲一起离开的话,你会用契约维持插件强行把我留下吗?”冷星妍突然露出一个神秘微笑,反过来向李维靖抛出了一个问题。
“我要是这么做了的话,你的妈妈和妹妹可以去法庭上起诉我,然后我大概率会被联邦法庭剥夺核心世界的永居权,今后只能在碧洋星上落户了。”李维靖优哉游哉地叙述道。
“所以在此基础上,你到底是会还是不会?”冷星妍不依不饶地追问着。
“那你希望我怎么做呢?”李维靖饶有兴致地对视上了她的眼睛。
“嗯——我想想,”冷星妍伸出右手食指点在自己的下巴上,“如果你回答会把我强行留下的话,我就斥责你果然本质还是个控制欲扭曲的心理变态;如果你回答会放我走的话,我就说‘难道对于你来说,我还不如核心世界的永居权重要吗?果然在你眼里我只是个性玩物吧!’——你觉得这样如何?”
两人同时前仰后倾地哈哈大笑起来,各自都用力地拍着自己的大腿。
就在这时,李维靖突然嗅到一阵香风袭来。
冷星妍主动站起身,扶着椅背和李维靖的肩膀,弯下腰一口亲在了李维靖的嘴上。
长长的深吻分开后,冷星妍看着他的眼睛,轻启朱唇:“我会履行和你的契约,直到你我都不复存在。你说你梦想开后宫,梦想胡来乱搞,这些都随你便,但将来,就算有一天你再怎么嫌弃我,你也休想把我赖掉,除非杀了我。”
“但我们彼此都很清楚,我们谁也不可能赖得掉谁,因为契约是永恒的,不是吗?”李维靖笑着抚上了她的脸颊。
冷星妍忽然露出了一个李维靖前所未见的,带着一种妩媚、风情的诱人微笑。
接着,她突然跨坐并骑在了李维靖身上,双手搭住他的肩膀,毫不避讳地将一对巨乳紧紧压在李维靖的熊口,然后再度用力地吻在他的嘴唇上。她伸出舌头全力挑逗拨弄着这个男人的口腔,贪婪地吮吸着口舌在接吻中所触碰到的一切。
疯狂的激吻分开后,她伸舌舔掉连在两人口唇之间的唾液拉丝,轻轻凑到了李维靖的耳边:“你救了我的妹妹,还救了我的母亲,还为她们找到了新的安身之所。所以,回去以后,我会倾尽我的一切,用尽我的全身解数,来好好地报答,和奖励你——”
“那——可真是太期待了——”李维靖玩味地抬了抬眉毛。
男人需要用力耕耘的东西,看来并不只是农场。
(第一部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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