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裳并没有出什么事,只是摔了一跤,不小心把玻璃台上的东西带了下来。『地址发布页邮箱: ltxsba @ gmail.com 』令我沉默的,是他在试图站起身,但四肢仿佛一团棉花,令他无论怎样吃力流汗,哪怕扶着洗手池,也无法完成那个在常人看来简单到过分的动作。
最终,还是安见尘过去把他又公主抱。他一直没说话,也没情绪,只是表情阴落落地,又像早有预料,又像希冀破碎。过会儿他把戴着长长假发的脑袋埋进安见尘胸口,没什么声音,除了偶尔轻轻嗫嚅。
送完孟裳,老安胸口湿了一大片。
结果很久才能出来,趁做EMG,安见尘送我回家,我说想陪孟裳,他嘴角弯了弯,却没笑意,道:“女孩子家别熬夜。”
我问他我明天能来么?
他说:“这两天的话,不行了。要做很多检查,很多治疗。他不想让你看他狼狈的样子。”
我骂他:“艹!安见尘你他妈不是修仙的么?一个修仙的治不好人类病你丢不丢人?赶紧给老子炼一炉仙丹出来!”
安见尘沉默着没说话。
许久。
“阿孟是基因上的。”拳攥紧,“对不起,是我没用,是我没用,是我没用……”
那只手血液断续地溢出来,是他自己掐的伤口,我怔怔望着老安,修仙当然是我发泄的屁话,但我没想到,他真的把这个责任扛在心上。
“老安……呜…对不起。”
我噙泪倾过去抱住他,想安慰。他身子微抖,也搂住我的肩膀,轻轻地拍,一下,一下。其实与其说我想安慰他,倒不如说,我想被他安慰。
慕建华死之后我就好害怕生离死别,想啊,有个人钻进你心里,挖了个好多坑,甭管浅的深的爱的恨的,至少那个人存在着,有记忆,一个电话过去,能跟他骂一会聊一会儿,可突然,你还没真切地看过,就有人告诉你:他没了。以后你再也没有XXX了。
过往的记忆都成了追忆,那些挖的坑,都不得不开始填上土,立上碑。有时想起来,还要加一笔墓志铭。再拨过去电话,突然变空号,或传来陌生音色。你这才发现一个人的痕迹能如此快地被世界抹去,明明他曾活过,哭过,笑过,此世曾走一遭,或虚度此生,或重如泰山。他曾是你一部分,可如今不是了。
我害怕那种感觉,甚至害怕过自己的死亡。死去最简单,而承受死去的后果,却太太太难。对死人来说死只是死,但对活人来说,死存在太多意义。所以人间最可笑的辩证就是:死是对活的威慑,对活的证明,对活的终结。可偏偏,死对死,只是死。
第二天早,安见尘给我打了电话,说孟裳没事,就是稍微又恶化了一点。更多小说 LTXSDZ.COM我问他真的么?他很认真说:是。
我长长松了一口气。整上午,我都在搜索“ALS”,结果喜忧参半,有的说确诊后平均存活时间两年,但也有霍金这个活了几十年的例子。不管能活多久,最后都挺难受的,浑身不能动,呼吸还要用呼吸辅助器。
根本不敢去想孟裳瘫痪后的模样。身体情绪多愁善感,一次课上被叫起来,直接开始不停掉眼泪。班里都猜我失恋了,一下课,男生送的零食堆了满桌子,班长摩拳擦掌问我是哪个没良心的,好汉们浓sh他!我傻了会儿,转晴嫣笑,却又黯:
“是老天爷。”
老天爷……最没良心啊。
中午继续去让慕秋云给补课,全程不在状态,后来,他也看出来,干脆停了讲解,给我说笑话。本来心情想凝重点儿,结果这厮绘声绘色,把我以前的颜艺天赋逗比天赋全给挖掘到,隔两分钟就耍宝逗笑我一次。
笑跟难过纠结在一起,表情肯定超丑。他段子很快讲光,见我仍黯,轻轻过来拥住。那熟悉的怀抱与熟悉的香味沁入心,此时此刻,我才真的逐渐开心,也愈发患得患失。
“哥,”
我睁开眼幽怨。
“陪着我,一直陪着我,好不好?”
他毫不犹豫:“嗯。”
又说:“一直都在。”
我突然情绪崩溃,哭着骂他说瞎话,明明过年都不给我回电,我等了你多久?你知不知道一直有个人在等你?他还是不是我哥?还是不是我妹妹?云云。
他没应。
背后的手忽抱紧,然后就是唇对唇吻过来,硬生生阻住我接下来的每一个汉字符号,像要钻进身体地那样用劲儿。我一时没反应,直到被侵入了,拨开白玉,挑弄红蛇,才头脑一片空白地意识到现状。第一瞬间,沉溺;第二瞬间,想到是该反抗一下;第三瞬间,又舍不得反抗。
他过分地品尝干净每一分滋味儿,才渐渐松开,认真盯着我说:“对不起。”又丧气道,“我以为你不会在意……我那天真喝多了,我高估自己,想灌醉李放,但他太狠,太能喝。一斤下去脸都没红。”
“为什么要灌醉李放?”
“……”
慕秋云沉默。
附近忽然响起脚步声,我慌忙整理刚才疯狂时留下的痕迹,装作背书。慕秋云也瞬间正色,装作监督我背书。一对情侣经过,看见我俩,愣了愣,又尴尬离开。
被打断后,我倒是能冷静思考刚才发生的事。慕秋云,吻了我。而且是湿吻……这代表喜欢么?我忐忑地望他,一副委屈巴巴的表情,但他恍若未觉,亦或,故作忽视。仿佛刚才那个吻根本不存在,我忍不住想问,却又,生生顿住。
“慕秋云,你……喜欢我么?”
最终还是忍不住问出来。
他沉默。
反问:“倒是……你喜欢我么?”
我也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