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见尘闭上眼,声音微颤,“熙媛毕竟城府比你们深一点,何况我这个青梅竹马都保证不了什么。至于后面的论断,是因为我师父为我算过命,说我武曲星照,却命格有缺,是一道绿叶儿引来的星光。因此尽管天赋卓绝,但注定所恋者必定是天底下不贞不忠风流滥情之女,而且越滥缘分越紧……”
我假干呕,“吐了,多大的人还信算命。你师父这么咒你,换我我得打他一顿。”
“可师父他……”
我挥手,不耐烦,“行了行了,就一破算命先生,信他干什么?而且我经历这么诡异,说不定就是主角,主角诶,有主角光环呢,伺候好我,准能阴邪退散!”
“唉。”他知我确实不信,叹一声,不再多话。
似乎是因为那一千件事的缘故,他干脆没回去,就站在一旁等我发令。我有点想笑,本以为他中二,那一千件事,又令我感觉他单纯,如今结合什么破“算命”、破“师父”一看,这孩子怕不是单纯能解释了——他就是傻。
身体很棒、比我还傻的稀有动物,嗯,这就是安见尘,再加一句,他还很有钱。
“诶那安见人,我问下,杂事包括什么啊?”我乐呵问他。
“……是安见尘。杂事,任何普通人类能做到的事情,都包括。普通人类做不到的,就不算在内了。”他又云淡风轻地装逼道。
“真的?生吃蛋白质含量是牛肉六倍的虫子呢?”我问。
“……”安见尘没说话,脸红了。我打赌,他肯定做不到。半晌他面无表情:“不错,慕芷璃,思路很开阔,你怎么不叫我去竞选美国总统呢?”他破天荒也开了个玩笑。
“你智商不够啊。”我认真掰着指头道。
安见尘张张嘴,露出齐整白皙的牙齿,他想说啥,最终,还是眼睛转了转,转到眼白,无语沉默。
——从天那以后我就多半个小跟班。傻傻的,蠢蠢的,贼中二。叫个安见人,偶尔还能见他穿一袭白色汉服,抱一把古剑,玩cosy。当然这种时候很少,大部分时候,这货还是黑衣黑裤,一脸刚吃过翔的自闭样。
李放中间来过一次,又是一大堆礼物,还有没牌子的伤药,但效果很不错,我叫他亲手帮我涂的。不知怎么,涂药时候李放手很抖,表情凝重得像决战,估摸老了吧。
安见人也暗中见了李放,等李放走,他现出身形,凝重问:“那是你情人?”
我骂:“滚你妈的,死开,你咋不说你是我情人。他是我……”想了半天没想出怎么接这个身份。后爸?爸?干爹?朋友?
最后憋出句:“是我的李放!”
安见尘狂翻白眼,过一会儿,凑过来小声道:“……其实他人还行的。历山李放,为人挺算正派,没做过什么奸恶之事,就是老了,胆色小,偏安守业,估摸这辈子也就这样。你要真喜欢,好好把握。”
“呵。”
我冲他柔情妩媚一笑。
——然后让这比滚去洗了三次厕所,而且高标准高要求,既然你自认不是普通人,那你洗的厕所也必须不能是普通厕所,得发光的。
他倒也机灵,给我打了遍蜡,勉强过关。
日子就这么过了十几天。安见尘嘴里天天数着,“第六十二。”“第八十六。”真不懂他到底是想做还是不想做。说不想做,他当初又何必答应一千件?说想做,他又何必这种态度?总不至于,他真觉得,轻薄了我那儿的第一次就该付出巨大代价吧?
这也太封建了,讲道理,我都没那么在意。
偶尔我也挺惭愧的,见人一栋梁之才,不过中二了点儿,就被我趁机使唤来使唤去。人蠢也不是罪,我怎么能这么欺负他?
干脆,发些工资?
不过他不缺钱,我唯一拿出手的,也就是那点烹饪手艺。闲在家dy些饼干点心,除了留给李放的,也没少送他。我算得准,做几件,送几块儿。
大部分时候他也不在旁边,忙得很,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在老王身上耕耘,所以哪怕端个水、拿个衣服也算事,这一千件进度依然挺慢的。
九天后,我的脚康复完毕,他也终于数到“第一百一十一”。
“见人,老子好了,老子以后再也不需要你了,你滚吧。”搁那天早上,我穿好鞋子,对躺在窗台上闭目养的见人挥手道。
跟班虽然舒服,但毕竟是老王的男朋友,鬼知道这傻孩子定力高不高?我得悠着儿点。变成慕芷璃半年,我对自己身体的杀伤力稍微有那么一丢丢逼数。
安见尘没话,仍坐不语。朦胧的朝阳曦光,如轻纱般笼罩他全身。黑发俊颜、白衣抱剑,不得不说还挺有气质,像是天涯明月刀里走出的成名少侠。这孩子今天cos还挺用心,衫角有一滴殷红,像溅上去的血,当然更像番茄酱——他肯定吃手抓饼了。
“说一千件就一千件,我都没异议,你多个什么事。”过许久,安见人淡淡开口,可能是冬天风寒?他语气有点虚弱。
“麻烦死了,行吧,第一百一十二,去给老王送束玫瑰,第一百一十三,亲老王一口,第一百一十四,抱抱老王,第一百一十五,陪老王上一节课,第一百一十六,喂老王吃一次饭,第一百一十七,哄老王一句‘老婆你真可爱’。如何?”我抱胸。
“嗯。”安见尘点点头,没什么表情,随即从窗户直接跃进院子,不见掉。这些天我对这位中二病不走寻常路的特性已非常习惯,呵,由他浪去,哪天跳栏杆失了脚被栏杆尖儿一个刺穿死处男之枪……应该就安生了。
轻哼歌,李放新找的司机刚到,很贴心是个精致阿姨。我打扮倒也没丢被人车接车送的面儿,穿的几乎都是李放买来的英文牌子贵衣服,也戴了首饰,精致像个大小姐。
头发也刚出去做过,修剪很合脸型的黑长直,长至腋部,像黑色的瀑布波澜壮阔。托护肤品和保养品的福,皮肤状态比换身前还要好上许不少,白皙的脸颊有健康红润的淡淡樱粉色。我瞅着镜子,都恨不得把里面那个小尤物抓出来啪一顿。
这几个月好像有长一点个子,但并不明显,1~2cm左右。身材和脸,应该隐约有些变化吧,不过也是极细微的,最大改变就是眉眼越发藏不住媚态,哪怕不笑也相当涩情,这点在洗脱打工时蒙上的铅华后,尤为显然。
慕芷璃还在发育。
而渐渐经历这些身体变化的我,心情则相当地诡异。明明感觉极度错位,但又忍不住心底那一丝对于“长大”的本能喜悦。小孩子总想早点变成大人的,我当然也是。可身体的一切令我恍惚凄然,我已不得不丢掉原来“长成个男子汉”的情怀,转为接受逐渐“长成个娇媚小女人”的现实。
彷如……河流被蛮横改道,陌生的河床,陌生的远处,陌生的鱼虾。新,害怕,怀念,顾虑……种种都有。可其实浪花翻卷更多的,是那种,奔流向未知的新海,看不清远方,孤单迷茫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