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景熙没说话,表情淡然地点了点头。
霍起问:“你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选中的那匹马。”谢景熙道。
霍起和沉朝顏同时一愣,露出不解的色。
谢景熙却看向沉朝顏,温声道:“因为你是女子,身量比场上所有男子都要小一些。我方才问过了弘文馆的马圉,据他说,你选的那匹白马,是今日弘文馆剩下的唯一一匹梁州马。”
“梁州马?”霍起闻言变了脸色。
对马匹一窍不通的沉朝顏懵懂地看向两人,问:“梁州马怎么了?”
霍起解释到,“梁州马產自滇南,体型比北方马小,但灵活性、敏捷性都更好。”
沉朝顏这下便明白了,“所以,我作为赛场上唯一的女子,因着体型的考虑,选这匹马的机会是最大的。”
“那你方才说,这马是弘文馆今日剩下的唯一一匹,又是什么意思?”霍起问。
谢景熙道:“因方才那个马圉还告诉我,今日国子监一部分人在城外有骑射科考核,所以借走了很多马,这匹梁州马才被剩下了。”
说到这里,沉朝顏算是想明白了。
如若今日之事是有人故意为之。那么,他只需要提前对这匹马动一些手脚,在比赛之中,便可像方才那样假作意外发生,对沉朝顏下手。
可是……沉朝顏不解,“他又怎么知道我今日会来国子监,还会参加一场临时起意的马球比赛呢?”
“他确实不敢肯定,但他可以赌。”谢景熙道:“倘若他知道我今日因着休沐,会来国子监编撰典籍。那么,郡主便有可能会跟来。”
“对!”霍起似是也被提醒,接话到,“而且我今日会来国子监示范击鞠,也是一早就定好的。你我久别重逢,赛场再见,随意玩上两局,也该是在意料之中。”
沉朝顏恍然,“故而,那人实则就是设好了陷阱,赌一把我会不会上鉤。”然而下一刻,她又不解道:“可是……那人这么算计我,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哎哟!”
话没说完,霍起在她头上敲了一个爆栗,摇头道:“你忘了因着你那什么破太子命格,从小到大,遇到的刺杀、暗算和谋害还少吗?不是谁想造反,搞不了太子,就先拿你开刀扰乱军心么?”
“哦……”他这么一提醒,沉朝顏还真想起来了。
好像确实也是这样,若要细说起来,从小到大,她遇到的意外简直不胜枚举。所以似乎也就那样,没有任何原因,也不必放在心上。
而一旁的谢景熙闻言却蹙起了眉,语气沉冷地问到,“什么开刀?”
霍起“嘖”了一声,一副嫌弃谢景熙大惊小怪的样子,“反正每次朝廷有什么乱子,那些人就会找各种理由来动摇人心。天灾可以说成天子不义,人祸可以说成新帝亡国。”
言讫,他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捅了一下沉朝顏道:“昌平十五年,那次突厥南下,联合越王叛乱不就是么?当时还悬赏你的人头来的。”
“嗯,对,想起来了。”沉朝顏点头,摆出的却是副云淡风轻的姿态。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谢景熙看着她这样的平静和习以为常,心里却漫起一丝难言的烦闷,那是一种类似担忧的情绪。他不愿承认它的存在,却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
谢景熙低头斟茶,转移话题道:“今日之事臣会查清,请郡主宽心。”
“你查不如我查。”拿着茶壶的手一顿,谢景熙抬头,看见霍起正目光灼灼地望过来,“霍家在大周境内的官民马场都有些门路,找人打听点事当是不在话下。”
“多谢宣威将军好意。”谢景熙色冷淡,自顾饮茶道:“谢家在大周境内的马场也有些门路,这件事本来就是大理寺的职责,不敢劳烦将军。”
霍起一怔,总觉得这人冠冕堂皇的拒绝里,怎么还参杂着些攀比较劲的意思?
不过查案本就是大理寺的职责,既然谢景熙没说要他帮忙,霍起不好插手。
正事说完,叁个人相顾无言。
霍起和谢景熙不太熟,自然无话可说。而沉朝顏也不知道是中了哪门子的邪,平日里喋喋不休,能吵得人耳朵发疼的人,当下竟然只顾盯着手里的茶盏看,半点没有要找点话题缓解尷尬的意思。
霍起实在是坐不住,随意找个由头,带着沉朝顏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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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景熙受了伤,帮国子监修书的工作只好延后。
裴真从国子监借了辆马车,想着送谢景熙回府休息半日,却被他半路吩咐去了大理寺。
马车上,谢景熙脑中一遍遍闪过沉朝顏坠马时的情景,越想越觉得蹊蹺。
关于今日他和霍起的行程,虽然不是什么秘密,但也要朝中之人才能知晓。而沉朝顏虽贵为郡主,但说到底,她也只是个没什么分量的边缘人物。若是沉傅在世,许是能拿她做个筹码,要胁一下。可现在沉傅死了,于朝局而言,沉朝顏无异于一颗弃子。
难道真有人因为一个虚无縹緲的命格之说,便如此大动干戈?
以当今的局势,新帝不及弱冠,也无子嗣,若有人真的想谋权篡位,直接挟天子以令诸侯,反而会比改朝换代更为讨巧,谢景熙实在是想不出背后之人暗害沉朝顏的理由。
思绪纷扰,谢景熙烦躁地压了压眉心,再回,车已停在了大理寺门口。
然而他下车,甫一行入正门,就跟不知等了多久的谢老夫人四目相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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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小将军:谢寺卿有可能伤在了……那里。
顏顏:???什么?!
谢寺卿:……我合理怀疑你在造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