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带你去的。”
说完,几乎是落荒而逃。
隔着木栏,李元卿看着应永思,看着自己又蠢又坏的明主,看着落魄潦倒浑身是血的他盘坐在黝黑的地面。
“我在等你呢。”他的腿上了刑,受了伤,只能一点点蹭到离她最近的地方,仰眸看着她,“我这辈子唯一的朋友。”
李元卿气笑了。
“是你先抛弃我的,是你先对宁觉动心的。”说完,他敛眸,无不落寞地说,“这一天我倒是早就算到了。”
“不用抵赖,没有必要。你当然没有背叛我,你当然是我的人,我知道。但你就是动心了。”看着她没有血色的脸,应永思叹口气,“从余州回来后,为了问吉日,你去算了一卦姻缘。那道士测算后,说你的正缘是贺。”
“你都要跳起来了,你说你的正缘怎么会是宁觉。”
应永思笑起来,怕是抽到了肚子上的伤,他捂着腹部,低笑了好一会,许久后抬起头,眼眶泛红。
他说:“你即将完婚的妻子姓贺名含真,宁觉只是家印是白鹤,你告诉我,你若没动心,你为什么想到他。”
“横竖都要死了,那我便也不瞒了。”他流下的两行清泪冲淡了脸上的赃污和血迹,却好像只是显得更脏了,他苦笑着,“母亲说我不够聪明,说你是父皇送我的肱骨之臣。无论如何不能让你被抢走。要每时每刻提醒宁家有多坏,提醒你们之间的深仇大恨,让你一辈子也不能忘记他们的所作所为。因此,见你的第一面开始,我就不停说宁家的坏话,泼脏水是常事,间或还会造谣。尤其是对宁觉。”
“宁觉…啧,我太讨厌他了,就像赶不走的苍蝇,一点自尊都没有。我最怕的就是他。而你…”他眨眨眼,沉默片刻,“还是动摇了,还是在从余州回来后动摇了。”
“想想我也真是又蠢又坏,还任性,使小性子。”他叹了口气,眯着眼看她,“就觉得你好像‘脏了’,不能要了,不想跟你玩了。又或许,我只是单纯的知道你一定会在我身后,有恃无恐得意忘形,反倒不珍惜。”
“我没有那么坏的,写下那段话后我便后悔了。即使只是用贺含真做筹码给陈诚安心而撒的谎,我也感觉好像有人把我的心揪起来的难过。”应永思的手抓着满是赃污的木柱,看着她,“我向父皇揽过了一切,我说都是我做的。我说你只是忠君,只是因为在他面前做出过要为我鞠躬尽瘁的承诺。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我远在一年半前就断了交,我因母妃的案子起了不臣之心,而你,骂我心不净。这便是我要先除你的原因。”
“你没死真的太好了。否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在下面见你。”
应永思又是沉默。
“元卿,”他舔舔唇,凝眸,好半晌后抬起头,一字一句地说,“父皇绝不是明主。你的希望不在这朝堂之中。”
“到现在了,你真的还要说这种话吗。”李元卿蹲下,与他平视,皱着眉,一脸不可思议。她看到他勾起的手指了。
“找到你祖父的平安扣,把他的血滴在上面。李少卿会来的。”他很小声地飞快说完,随后大叫着,“当然要说,这种畅快话死前不说何时说?”
“你,你是太平会的人?”李元卿轻声问。
“当然不是。”应永思笑了,深吸一口气,他无不眷念地看着面前李元卿,二人的距离在经年后终于回到了国子监时期,又近到伸手就能碰到对方眼睛的距离,“宁舒是。”
唯有南山与君眼,相逢不改旧时青。
透过那双依旧如珍珠般润泽的眼,他在看那个一去不复返的少年时代。
想什么呢,终也不似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