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盛欲满心思索他的这一刻,江峭的眸光透过银丝镜片,被远方摇摇颤动的火光描摹,勾魂摄魄地,紧密注视着她。
他后退一步,似乎刻意保持安全距离,却仍轻微牵动了手里她的衣袖。
像是猎食者留下某种踪迹可寻的诱导信息素。
而盛欲毫无知觉,决意要让江峭这个天之骄子,也尝尝被人掌握主控权的滋味。
她又跨上前逼近江峭:“你到底懂不懂一点人情世故啊?”
又是一句骂了他,也把自己骂进去的话。
江峭再次被逼退。
只是这次,有意或无意间多退后几分。
盛欲陷入无机制的沉思,似乎全然丧失了警惕性。
思索他为什么有时自由如风,桀骜热烈更胜浮世骄阳,好耀亮的一场辉煌。
为什么有时却又灵魂枯败,如同玫瑰丛中非自然死亡的蛱蝶,羽翅构筑带刺的废墟。
她自然而然地跟上他向黑暗里退去的步伐。
直到暗影将他们全然笼罩。
她惊,环顾四周,才发现自己已经把江峭“步步紧逼”,两人完全身处服务驿站的背后阴影面了。
黑暗总是带给人一些对未知的紧张感。
草木丛林里阵阵虫鸣恰好中和了这种紧张。
江峭早就松开她的袖子,因为盛欲已经顺从他的行动,主动步入禁秘的圈套。
“总之,出门在外,如何跟人相处咱们还是要懂一点的。”盛欲干巴巴地说完这句,就噤了声,不知道怎么往下说了。
好在江峭在这时接答:“不懂的人是你,盛欲。”
“嗯?”盛欲显然更加不懂这句话的意思。
江峭像一个绝对优良的老师,循循善诱道:“你知道她为什么生气吗?”
盛欲想了半天,问:“为什么?”
他却并没有着急,双眸波风剪水,其中跃动的光纹不可名状。只是抬手,伸向她抱在怀中的大半瓶廉价红酒。
“啵”。
他主动拔出瓶塞的轻响。
微妙撞击在耳鼓,余下的泛音在心弦上拨乱。
“想我喝光它?”他的声音在微然怪诞的气氛里,比争鸣的虫吟更让人肺腑生燥。
盛欲觉得眼下的场合太黑了,她想说去篝火边吧,那里足够明亮,也让她感觉……安全。
在意识到自己不安之前,捧在手里的瓶子就被江峭先一步压下瓶口。
液体流淌落入酒杯,泠淙撞涌在玻壁。
像是脚心被倏然涨潮冲散了抽腿的力气。
江峭摇晃酒液,让它更快与空气醒散酒气,不经意轻笑的话,瓦解了盛欲的防备:
“其实我,不会喝酒。”
盛欲几乎被逗笑了,没好气地反讽他:“对,你不会,你一杯倒。”
江峭习惯性把眼镜上推,以便视线毫无遮挡地深望她。
许久,他才继续回答上一个问题:
“她误会我们的关系了,所以觉得恼怒。”
“什么意思?关系?她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盛欲接连发问。
“互相——”
他举杯抵近唇边,薄冷的声线缓缓道,
“占有的关系。”
用来盛洋酒的杯子,350ml,红酒几乎将它装满了。他开始屏息,一口口连续吞咽这生涩酸苦的红酒。
酒精入腹,进而变为,足以激发他意念深处,
最阴鸷偏执的药。
“这是什么关系?占有欲?那不是小男生小女生谈恋爱才会有的吗?”盛欲若有所思,叨着自言自语,
“不行,我得找她说清楚,咱俩可是清清白白!八竿子打不着。”
她想去找汪茜蓉,却在转身的一瞬间被扯住手臂,一股不可抗逆的力量拽着她一拉而回,脚下跌撞两步,后背猛地撞在墙壁上。
江峭一手紧紧按着她的肩膀,把她按在墙上动弹不得,另一手仍拎杯往嘴里灌下余酒。
头颅高仰,唇舌去容纳源源不断的红酒,又被盛欲挣扎反抗的动作摇晃到,酒水晃荡漫溢出嘴角外,流淌至沾湿削厉的下颌,顺沿氤氲在白衬衫,濡染一片腥红清冽的酒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