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顾忌,也没礼貌。
像他母亲一样。
“呸呸呸……”房东还在疯狂喷吐嘴中污雪,听到小儿子口无遮拦,无形暴露出她多日挑刺的意图,难免心虚,鬼祟地瞄了眼盛欲,阻止道:“闭嘴,小子!”
“快点妈妈!我想要全套nerf guns,还要一张独立蹦床!”
男孩完全不懂母亲的窘迫,伸出手指向马路对面,心急地吵闹着,
“看啊,那个富豪的车就在那里!”
那个,富豪的车……?
盛欲眯起眼,追随男孩手指的方向看去。
马路对面早已空无一物。
但,厚软绵融的雪地上,尚残留着两道粗粝深刻的胎痕。
这让她很快恍悟。
是那辆越野车。
那辆狂野奢昂的乔治巴顿。
难怪,她亲爱的房东太太,如此迫不及待地撵她走。
……
还剩半小时。
没时间再理会那对母子,盛欲飞奔着离开家。
天地在雪色里是同一种苍白,路上几乎没有行人车辆,盛欲狂跑小半公里才打上出租车。
上了车,却连缓口气的功夫都没有。
匆忙报给司机地址,盛欲从包里抽出画板立在腿上,夹好还未完成的画作,摸出单块颜料盒,抠开冻硬的盖子,长杆画笔用力打两圈蘸晕均匀。
参展的画作还差最后几笔。原本打算昨晚下班回家收尾,但她一整天跟着导师再三确认展会进程,等折腾完又是后半夜,累得她到家倒头就睡。
盛欲这些年越来越拼了。
当初在国内,英年早婚的她,在大三那年突然申请了留学交换生名额。
没人知道她是为什么,甚至来不及完成离婚手续,就离开新婚丈夫匆忙出国。
脑海浮现那一位,最是桀骜难驯,却又冷于苍山负雪不可攀的男人,盛欲倏然怔了笔触。
明明是最亲密的法律关系,却各分西东,五年来互相静默,杳无音信。
当年她个人风格独特鲜明,也够勤奋,专业课门门拔头筹,因此名额很快就批下来。
之后,从俄罗斯到挪威,盛欲一路冒雪北上。
期间有幸得到女导师赏识,盛欲研究生毕业后,仍被她留在身边工作实践,凡有机会便为圈内外各界翘楚引荐。
包括这次北约范围的心脑疾病公益画展,也是导师倾情带领,给了她一个参展名额。
画画的时候,盛欲异常安静。
单手扶稳画夹,信手拈来地起笔,画刷行走漆黑纸布送出簌簌沙响,不同层次轻重叠涂,青白线迹像被灌注意识般造势游走。
她略低着头,构思的色专注,半张脸蛋匿掩在苍绿格纹围脖里,只露出一双剔透漂亮的眸,好似盈承着星子绚璨,灵动又饱含野性,纤密眼睫垂下柔软阴翳,额角碎发微乱散落。
全然不同于几分钟前,手持球杆暴打雪人的狠恶不驯。
看上去甚至有两分乖。
没多会儿,轮廓逐渐显现在她每一笔的下落,线条轨迹娴熟流畅,不疾不徐地剥露形体,
眼看将要绘完最后两笔——
一阵嘶啸的轰鸣声猛然抓紧耳骨。
侧后匝道传出顶级卓越的引擎轰鸣,内燃机缸体内压力爆破,联同涡轮高速传动,尾喷的高温烤化雪迹。
那部纯黑越野车冲破茫白飞雪,以猛兽扑猎之势汇入主干道。
听到后车追至侧畔的声响,盛欲下意识抬眼看去。
偏巧出租车前轮压陷一块裂冰,发生侧滑。
她在司机的惊呼里感到剧烈颠簸,惯性作用怼着笔直接歪出画纸。
盛欲:“……这一大早是犯什么冲啊!”
哪哪都不顺的各种事情,将她的暴躁点燃。
身体随司机控制车身的操作东倒西歪,她咬牙极力抓住什么试图稳住,恍惚瞧见那辆并排行驶的庞大越野,驾驶位车窗大开,好像无感于如刀的冷风在贯穿。
那男人单手扶方向盘,手指修削骨感,指尖跟随车载音乐的节奏轻扣。
她听出是美国音乐人mx版的《feel the fre》,重鼓点和调节器合成的节奏,牵绕他的指节一下下撞击感官。
面对并行的出租车突发侧滑,他只是一瞬松开踏板,散漫不经地微打半圈方向盘,而后悠哉回正加速,完美避过剐蹭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