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肤贴合的触感稍纵即逝,盛檀演示完就利落地松开,公事公办问他:“角度,力度,大概就是这样,明白了吗?”
陆尽燃一时没说话,等盛檀再问第二遍,他才慢一拍地扭过头看她。
少年乌长睫毛欲盖弥彰地低垂着,隐约在抖,耳根上涌起的红已经快蔓延到锁骨上,遮都遮不住。
盛檀一怔,他这幅模样,只有她的角度能看见,其他剧组成员还在聚精会看表演。
她压低声:“教完了,演一次给我看。”
盛檀张口想把那位姐姐喊回来,陆尽燃忽然勾了下她袖口:“盛导,能不能别换人,我想请你跟我搭戏,可以看清楚我哪做的不够好。”
这要求合情合理,江奕也赞同说:“对,这段都是微表情,近距离才挑得出毛病。”
盛檀犹豫一下,跟陆尽燃换了位,她倒数三秒准备,说开始,接着以女主角沈秋的口吻,冷脸念出台词:“好,我不会再管你,以后也不用见面了。”
她毫不留恋离开,同时身侧的陆尽燃发出了极度克制的低低喘息声,似哭非哭。
因为不能看,只能听,她清楚感受到他的痛苦艰涩,心都跟着扭曲起来,马上脚步声踉跄响起,少年冰冷的手死死抓住她,骨节相撞,皮肤摩擦,汗一下子就冒出来。
盛檀呼吸发紧。
陆尽燃做的,跟她教的并不相同。
她适时转过头,想挑剔他的错误,却正对上陆尽燃苍白的脸,他定定看她,一行泪失重滚落眼眶。
盛檀某一刻像被扼住咽喉。
她几乎是本能地代入到了当初她不告而别的那天,要是陆尽燃赶回来撞见,是不是,就跟现在一模一样的反应。
剧组中间开始有人鼓掌,渐渐连成洪亮的一片,江奕是彻底认栽了,开心得快爬到桌子上。
陆尽燃松开了手,一秒回到现实,不好意思地说:“导演,我没演好,力气太重了,能重来一次吗?”
盛檀深呼吸一下,把波澜藏的滴水不漏,平静“嗯”了声:“珍惜机会,到了实际拍摄的时候,没有人陪你一遍遍试错。”
退回原位,第二场准备。
陆尽燃再次追上前,牵住盛檀的手,这次力气有所收敛,但角度没掌握好。
他手指明显颤着,跟她掌心相贴,指尖无意识往里内勾,不小心滑进她细细指缝中,成了彼此交扣的姿势。
“抱歉……”他烫到似的抽开,让人想怪罪都无从开口,“这样也是错的吧,太亲密了。”
盛檀抿唇。
……你也知道啊!
“最后试一次……”如果声音和语气有形状,那他此刻透明的毛绒尾巴就该缓慢荡起来了,丧气地给自己求着情。
盛檀忍了又忍:“你以为还有第四次?!”
第三场各就各位。
盛檀的手其实很难熬,这么几次下来,她像对什么过敏了,发热发痒,热度从外向皮肤深处爬,她跟闻祁交往的期间牵手更频繁,也没这样。
她调整状态,投入沈秋的心境里。
陆尽燃的手很快再度与她贴合,没有过激的用力,也没有失误,全然按照剧本的预设,局促而迫切地抓上来,牵着她不放。
因为对了,盛檀反而一凛。
相厮磨的指腹每一下按压,都随着少年越烧越热的体温侵袭防线。
陆尽燃在盛檀耳边问:“盛导,你觉得这样是对的吗?”
是对的,跟她预计的没差别,但……
陆尽燃缓缓放开她:“第一次冲动用力,第二次更亲近过界,第三次分寸合适,慌张又着急,但是你看到了,不管怎么样,牵手就是牵手,这个动作本身,就等于表露心意,透着暧昧,藏不住的,是不是?”
只要牵了手,少年苏白一切暗潮涌动的心思,都会曝光。
再怎么解释遮掩都没用了。
陆尽燃目不转睛盯着盛檀,退到跟她合适的距离上,牵过她的那只手背在身后,攥得太狠,骨节凸出青白色,脸上看不出半点异样。
“陆尽燃,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如果我是苏白,”他安静陈述,“这个时候,我不会去牵老师的手。”
盛檀的逆反心莫名上来,逼问:“你懂这个人物吗?在你看来,苏白对老师是什么感情?”
前面试镜那么多人,好几个告诉她不是爱情,让她烦得当场撵人。
陆尽燃毫不犹豫回答:“是爱情。”
“那你还——”
“因为是爱情,”他眼底有浓雾遮盖的狂澜,“所以不敢,不敢逾越,不敢触摸,在确定老师不可能接受的时候,他连多看她都不敢,为了不失去,他最大的尺度,也就是拽住她的衣角。”
像他一样。
像那个日日夜夜无数次想碰她,想抱住,想紧密贴合,想亲吻想占据的陆尽燃一样,面对她从来不染风月的眼睛,只敢抓着她衣角,把感情一压再压,烧干自己,也不能让她发现一点点火星。
盛檀千言万语一齐堵住,意外地重新打量陆尽燃,没说反驳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