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教官。”覃子朝捞起衣摆擦了下汗,回头对江闻皓说,“走吧。”
江闻皓理都不带理罗教官,尽量控制着两条不断发软的腿朝教学楼的方向走去。
他现在非常后悔,怎么就被江天城区区五万块钱打发了呢?照现在自己的境遇,就是管他要二十万都是该的。
不行,找机会必须管他再狠敲一笔。
覃子朝:“你还好么?”
“你觉得呢?”
覃子朝顿了顿,而后停下蹲在了江闻皓面前。
江闻皓一愣,皱起眉。
“上来,我背你。”
这之后,他们保持着这个动作又有好一会儿。
见江闻皓不动,覃子朝回头看向他,用眼示意。
“不用,哪儿这么娇气。”江闻皓说完绕过覃子朝,径自朝前走去。
开玩笑,他怎么可能承认自己不行。
覃子朝在他身后轻轻叹了口气,重新站起身追上江闻皓,静了一会儿说:“抱歉,我刚刚态度不好。”
江闻皓没吭声,覃子朝以为他还在生气,更加放缓语气:“这下又没时间吃早饭了,不过大课间可以去食堂边上的小卖部买面包。”
“就是你昨天给我的那种面包?”
“嗯。”
“……算了。”
两人的身影在太阳下渐行渐远。
……
回到教室的时候刚好早自习结束,江闻皓的出现又把一班带入到了那阵默契的沉默里。
一张张面孔看似在各做各的,实际上又都在悄悄窥探着这位一来就殴打同学、顶撞教官的闯入者。
藏在人群中的梁子洋回头悄悄和刘宇、周强换了个眼色,不枉他们今天一早就忙着跟班里同学烘托气氛。
江闻皓压了压帽檐遮住眼睛,他着实烦透了这无形之中的排外。此刻的他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呆着,谁惹他不爽他就揍谁。
“我先带你去找班主任报个到吧。”覃子朝见江闻皓脸色不好,且目光穿过众人冰冷地注视着梁子洋,担心别再出什么事,决定还是先支开他再说。
结果话音刚落他们身后便传来了个沙哑的声音:“不用,我已经来了。”
江闻皓闻声回头,只见门外站着个矮小干瘦的女人,齐肩发别在耳后,穿件深灰色的老式西服,手上戴着俩深蓝色袖套,一副八十年代老厂工人的打扮。
她也正看着江闻皓,厚厚的嘴唇动了动后咧开,露出口不怎么整齐的牙:“江闻皓是吧?我可是久仰了啊。”
江闻皓摸不准对方的话到底是在讽刺他还是套近乎,不过倒是不烦人。只是她的声音着实不怎么好听,嗓子像被磨砂纸刮过似的,带着种干巴巴的粗粝感,不是老烟枪就是老咽炎。
“我叫董娥,一班的班主任兼语文老师,你可以叫我董老师也可以跟大家一样叫我老董。”董娥说完拍了拍江闻皓的肩,目光在班里环视了一圈后开口问,“都认识了吧?有谁想跟江闻皓同桌的?”
所有人都闷不做声地低下了头,谁都不想引火上身。
董娥等了一会儿后收回视线:“行吧,那我可就安排了啊。”
江闻皓刚想说其实让他自己坐最好,董娥却已抢先看向了一旁的覃子朝:“班长?”
“好。”
董娥冲他笑了下,颊侧的黄褐斑熠熠生辉:“那就让杜亚男往前挪,跟纪律委员坐,江闻皓到杜亚男的位置上和班长一起。抓紧时间换一下,要上课了。”
被点到的叫杜亚男的女生咬着唇默默收拾书包,看起来似乎不太情愿的样子,但也没多说什么。路过江闻皓时悄悄抬眼瞟了他一下,红着脸挪去了第二排。
江闻皓慢悠悠走到空出的座位前坐下,也没书包也没课本,跟个光杆司令似的大喇喇往墙上一靠,开始低头自顾自擦他被弄脏的j鞋。
董娥倒也不恼,对江闻皓说:“中午回寝室的时候记得把课本带来,这两节课你先和班长看一本吧,大课间来办公室找我一趟。”
她说完从粉笔盒里拿出半截粉笔,转身在黑板上写字时顺手将之前老师的板书拿袖套直接抹干净,也懒得用板擦。
江闻皓看着董娥脏兮兮的袖套和空气里浮沉着的笔灰,本能地就想打喷嚏。之前在六中的时候,老师们都是用投影仪和电脑,早就不用这么老式的东西了。
覃子朝又将自己的课本往他这边挪了挪,这节课是讲文言文,董娥山路十八弯的语调搭配她粗哑的嗓音组合成了一种十分滑稽的效果。
若是搁在他们以前的班里,估计以于斌为首的几个又要贱嗖嗖地模仿董娥讲课的样子了。可在一班,整个课堂都静得出。
江闻皓就这么擦了大半节课鞋,见横竖都擦不干净,郁闷地回头看向最后一排,发现就连把着“皇帝座”的人都在认真听课。
他觉得无聊极了,一晚没睡又被罚连跑十几圈的他此时就像被泡在酒缸里,脑袋混沌,一个劲地发沉,只觉得董娥的声音离他越来越远,最后彻底听不见了。
覃子朝打算翻书时,突然发现书被人压着根本动不了。侧目一看,只见江闻皓支着一只胳膊托着自己的额角,呼吸均匀。
黑色的棒球帽将他大半张脸藏在阴影里,只留下尖尖的下巴刚好被一缕阳光照射到。
他皮肤是真的很白,在光线下细腻的看不到一点毛孔。
覃子朝忽然发现江闻皓撑头那只胳膊的袖子里居然还藏着一枚耳机,此刻从他的耳朵里滑出来,吊在袖口上一晃一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