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时廊道有阵阵穿堂风拂过, 晚风灌入窗内, 卷过她鬓间散落的一绺青丝。
乌发缠过白里透红的耳垂, 镶金玉石耳铛轻轻晃。
一摇一晃的,好似撞到他心间。
一时竟觉得有几分痒。
萧淮止玉容自如, 走近她,颀长高大的身量在玉姝跟前缓缓蹲下, 娴熟至极地为她穿袜套鞋。
步步动作都显得柔和。
“今日孤命钦天监为我们算过婚期了。”他道。
玉姝颔首,雪玉般的足踝被他握在掌心,贴着他炙热的体温,套上一层薄薄的袜,系带在她纤细的小腿上绕了好几圈, 才堪堪系稳。
她接话, “定在何日?”
修长的手指勾住她的足底, 抬头看她,俊容镀上清浅的笑意,道:“老监正说这月便有个好日子,姝儿意下如何?”
玉姝凝着他幽深莫测的漆目,一时看不穿他的想法,只一心想起他将自己困在这四四方方的宫殿的疲累。
绣鞋套上她的足,男人握着她的小腿轻轻放置地面。
她睫羽张合间,才缓声道:“将军定下便是。”总归,她只能听从他的。
萧淮止深目瞥过她那双沉静无比的乌眸,只觉有些东西被自己忽略过去,但掌心握住的却实实在在。
俄而,他松开玉姝的腿,起身,长影罩住她纤细的身子,他从旁净手后,将修长十指擦拭干,复而去揽抱住她纤瘦的背脊,“那便定初十,孤不想等。”
夜长梦多,再生变故,是他断不能忍的。
初十不过便是三日之后。
他未免太过心急。
玉姝微讶地瞥他一眼,揽着她后背的大掌已经移下来,侧抚过她微隆的腹部。
她循着视线而望,窥见了萧淮止微抿的薄唇,看似心情很好的模样。
垂下眼,二人已走至帘外圆桌前,殿外候着的宫人听见里头吩咐一声备膳,才纷纷应下,廊道脚步声响,众人行动起来。
候着晚膳的闲暇,玉姝乌眸稍转,看了几眼身侧之人。
他炙热宽大的手掌在她腰间摩挲着,时不时掐一把她腰间并不存在的软肉,力度又不敢太重,怕伤了她。
察觉到她若有似无的目光,萧淮止道:“你在偷看孤?”
戳破了心思,玉姝面色涨红大片,浓睫垂下,视线睨过他修长如玉的手指,轻声慢语道:“三日后我们便要成婚了,按照规矩,咱们婚前是不能再见的。”
“哪里的破规矩?”他语气很淡,听不出喜怒。
玉姝只道:“婚嫁的规矩素来如此,将军并不在意这些,是以你我之间本就错过很多,但也稀里糊涂地到了今时此刻,所以将军,最后一些规矩,咱们还是守住罢……”
她的声音软绵绵的,没什么力道,只话里有几个刺耳的词。
究竟是错过,还是错过;
怎么就是稀里糊涂到了今时此刻?
萧淮止沉下心中情绪,漆目觑过她姣美面容上闪过的几分黯然,心间似陷落、下沉般,唇线微紧,他问:“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规矩?”
莫说婚姻嫁娶的规矩,便是世间的纲常伦理,萧淮止在意的甚少。
并非不知,只他素来不愿去遵循,他自幼时便是孑然一身,后又于血海战场中被人捡回,这些年苦难多舛,身上浑是伤痕旧痂,但他不以为意,只一心想要高于世人之上。
握重权,持权柄,才可不再受人掣肘。
可时至今日,他却自愿受她钳制。
她说要循规矩做事,那便循,这些都是简单之事,只唯一点,他深知自己离不得她了。
他信,她也是。
毕竟她腹中已有二人的骨肉。
他想要留下她时,便已下了决心,拴一根斩不断的羁绊将她困在身边。
一切如他所愿。
“将军知道,我的血亲早已亡故,将我养大之人是将军如今的阶下囚,幸而,我在上京还曾结交过一位姐姐,只希望,此番能请她入宫陪我待嫁。”
说罢,玉姝窥了眼他此刻晦暗不明的色,又补一句:“三日后,你我便是夫妻,将军若不相离,我亦不会……”她当然会,只是此刻要将他先哄着。
声音越发小了些。
听得人心间挠痒,萧淮止定定地看她,似要从眼前这张玉容上窥出她的所有来,叫她无所遁形。
目光灼灼间,他凝着玉姝涨红的娇靥,云鬓因小憩过而显得微乱,黛眉如远山,乌涔涔的美眸垂落时敛去一池潋滟,萧淮止抬手去拢她鬓间微乱的发。
三日,她说三日,可他心中却是一日也不愿的。
萧淮止在心底思索了一圈她说的那位结交姐姐,没什么印象,但好似张家与裴如青却有几分沾亲带故。
宫中重重卫兵把守,整座上京的官宦士族都已是强弩之末,张家却也翻不起几片风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