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一点。
音色渐渐沙哑,他问:
“在想什么?”
被他视线攫着,玉姝不敢抬睫,只任他锢着,低声答:“睡着了的,又醒了。”
她确然是睡着了的,只是又被谢陵沉的到来而吵醒。
她想,这个回答,不算欺骗。
他的视线掠过她翕动的睫羽,细细睇过她脸上每一寸瓷肤。
萧淮止黑瞳微转,继续追问:“为何醒?”
玉姝缩在他怀中,自也瞧不见他此刻掩在夜里的瞳色。
她只闷声答:“过几日是上巳节,我只是想起往岁的上巳节,都是……”
越到后面,她越是低声起来,似有些难言般,欲言又止。
萧淮止见她此时唯诺,本有些烦躁,但一低眸就瞥见她眼波澹澹,心角莫名一软,遂问道:“都是什么?”
她暗舒一口气,抬睫窥他色,试探道:“都是阿姐带我上街赏花游灯,只眼下物是人非,有些难过罢了……”
末了,她是故意补上这一句。
还带了几分啜声。
“以后会有孤陪着你。”
他将人往怀中又紧了紧,安抚道。
须臾后,玉姝睨过眼前锦衣,心中微窒,假装不经意地发问:“大司马,为何要来宿州?”
只一点希冀,她竟想要从他口中得知哪怕一分实情。
萧淮止垂睫,暗夜中,二人目光相胶,他看向她潋滟流转的眸,合上漆黑的眼,不含情绪道:
“睡罢。”
这瞬,二人的心都往下宕地一沉。
这一夜被他淡声掀过。
玉姝在金风楼修养了五日,期间并未出过此楼。
转眼已至上巳节这一日。
白日里,萧淮止不在楼中,留了数十名将士看守。
待到日薄金山,黄昏时分,整片天穹都弥漫上了一片金霞流云,薄光照过金风楼的窗牖。
玉姝坐在软椅上,只觉如坐针毡。
脑中一遍遍地回响起谢陵沉说过的话。
上巳节已至,若过了今夜,她要见阿姐,恐不会容易了……
可萧淮止还没归来。
她是出不了金风楼的。
一时间,玉姝整颗心都陷入凛寒之中。
思百转间,她已踱步走向房门处。
手触到房门时,倏然一声,门已打开,玉姝循声瞥去,瞬时对上萧淮止寒涔涔的长目。
她张了张唇,“大司马……”
萧淮止睨过她骤垂的手,敛回目光,朝她道:“站在门口做什么?”
玉姝一时语塞,眸光闪躲:“……”
满室静默。
几缕金光镀上她薄红的雪颈,萧淮止瞥过一眼,沉了气息,想起今日归来时,他扫过的街上男女,而后道:
“收拾下,随孤去外面走走。”
乌瞳蹭的一亮。
萧淮止低眸掠过那双乌亮的水眸,又觉心间生了几分躁意,色却不显地侧身让出一步,眉峰微挑。
廊道外伫立的温栋梁窥了眼房门处的动静,刚看一眼,便见二人已从房中走出,立马拔步紧跟在后。
出了金风楼,又乘马车行了一小段路。
车帘外便已传来鼎沸人声。
掀开帘子,递来一只熟悉的修长大掌。
玉姝将手放至他掌心,由他揽腰将自己从车内抱下。
帷帽纱幔在微风中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