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走时,一如往常,看不出什么。”绿芙仔细回想着,认真答道。
玉姝颔首,用完早膳,她便坐在窗侧小榻上,心躁地翻动书卷。
倏忽之间,玉姝凝着手中书卷,抿了下唇,而后起身穿鞋,携着绿芙走向房门。
“我今日想要练字,去书房罢。”
说罢,她便踏出房门,走至廊芜间。
院中驻守四面的将士见她走来,旋即躬身揖拳行礼:“玉娘子。”
玉姝虽听了许多次他们对萧淮止行这些礼数,但此刻使在自己身上,这般大的嗓门还是忍不住将她吓了一跳。
她镇了镇心,觑过将士们的色与动作,确认不会阻拦她后,才从容地迈过院门。
穿过垂花门,玉姝一路走向萧淮止的书房,刚踏上檐下玉阶,书房的檀色大门陡然从内推开。
玉姝微屏住息,清凌凌的眼眸直直凝向那扇大门。
日光镀上飞檐,折过廊下,留下一地细碎斑驳的影子,微晃的浮光照过门内颀长清瘦的身形。
青年背脊笔直,手握一把水墨折扇,面如冠玉,站于门框之中。
一双冷凛眼眸自上而下地掠过玉姝,淡色的唇微动,“此地乃是主公办公之地,还请少主折路返回。”
裴如青目光不带一丝遮掩地睨着玉姝,眼底冷厌之色都快溢出。
这是他们第三回 相见。
每一次,都不甚友好。
玉姝背身微僵,心中似被他窥穿阴私般,半垂眼帘,她明知此刻不是寻找江左情报的最好时机,但她的机会实在渺茫。
“玉姝见过裴先生,我只是想借将军书房一用,翻阅一些古籍罢了。”她咬紧牙关,微福身道。
裴如青目色肃冷,再度警告道:“屋中并无闲书,皆为兵法,玉少主请回罢。”
见她依旧站在廊下不动,裴如青掀手便要将房门阖上。
下一瞬,却陡然对上那双清凌凌的乌眸。
“裴先生,为何讨厌我?”玉姝目色坦然地看向他。
裴如青此人最厌被人窥破心中所想,面色更冷,他淡淡扫过玉姝稠艳眉眼,想起萧淮止今日见他时,脖间抓痕,他握拳掩唇咳嗽一声后,冷声道:
“玉少主出生江左玉氏,定然听过一句诗,春宵苦短。”
玉姝脸色骤然一变,裴如青这般停顿这般眼,直接将她摇摇欲坠的一线自尊击倒。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骇浪般的羞愧情绪正在将她席卷、冲刷。
她往后退了一步,绿芙赶忙将她扶住,愤然抬目欲呛裴如青一句,玉姝下意识握了握绿芙的手,示意她冷静。
紧接着,又听裴如青继续说:
“少主可知昨夜主公并未去宫宴,少帝携着文武百官在宫中等了主公一夜,主公一路策马回了你的院子。”
裴如青冷声陈明昨夜之事。
其实萧淮止将小皇帝晾在一旁,并不是什么新鲜事。
但他实在担心,萧淮止会因为眼前这小女郎而失控,他们这类人,又怎能失控?
思此,他目色微抬,瞥过女郎素白如纸的脸颊,沉了沉眸光,握拳掩唇又轻咳一声,转身便将书房大门阖紧,越过她离开此处。
裴如青刚挪一步,伴着重重咳嗽,胸口骤然绞痛,喉间□□,他踉跄着去扶住旁侧廊柱,额上生出一片冷汗,薄唇发颤,他想要唤人,可身旁却只有此女,一时只让他心中更是发紧。
几乎是瞬间,方才还字字讥诮的青年,便已孱弱至此。
玉姝拧眉,忍住眸底慌乱,走近几步唤他:“裴先生?”
突如其来的心绞痛使得裴如青濒临垂死,求生的渴望使得在玉姝走近他的那一瞬间,裴如青几乎是顷刻便抓住玉姝的衣祍。
此刻他说不出话,只希望玉姝能有点脑子,给他快些招来医士。
正思及,书房通接的一条曲廊,赫然出现两道高阔挺拔的影子。
萧淮止此刻正侧首听温栋梁说话,话音戛然而止,他狭眸睨过前方定在一处,霎时长眸镀上浓浓阴霾,玄袍衣角翻飞,步履疾速而重地走向前方。
听见身后橐槖步伐响动,玉姝满眼惊慌地朝后看去,刚转身,便撞上一堵坚硬的“墙”。
她微怔地仰脖看去,猛地撞进男人深邃凤眸里。
“怎么回事?”
萧淮止折起长眉,压迫的视线一寸寸抵着玉姝。
高阔挺拔的身形挡住了她眼前整片天光。
冷冽的目光锁定在她流转的乌眸上,玉姝心口微凛,满心都乱,哪里还知道怎么答话,她只心中急切着,裴先生可是自己躺下去的!
直至急促的咳嗽声将这沉抑气氛打破。
众人将目光瞬即转向一侧的裴如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