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刻繁复纹路的罗汉榻, 被一只遒劲有力的小臂紧紧控着栏杆,营帐帘角吹开极小罅隙,外头隐约还能听见军人肃踏的脚步之声。
帐内呼吸双双交缠,难舍难离。
玉姝侧眸遥遥望着不远处的一盏烛火,恍若已然晃至了她的眼底,灼着周身皮肤。
热意如浪潮,层层迭起。
清凌凌的眸,此刻湿漉漉地望。
恐再看一眼,便要滴出源源不断的泉水来。
天旋地转的一瞬间,玉姝抽手握住了榻柱,少顷,另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掌将其回握住。
瘦弱瓷白的手垂垂欲坠,下一瞬,又被大掌转而捞起,紧握掌心,严丝合缝地填满指缝,紧紧相扣。
一块硬冷的玉石忽地抵过她的指缝。
“大将军……”
“少说一句,便少吃一些苦头。”他含-弄住那只小巧剔透的耳垂,粗声告诫她。
玉姝贝齿发颤,溢出极轻一声,紧紧去掐他掌背虎口处,虚声求饶:“臣女……臣女……”
她真的不行……
一声声呜咽与啜泣,越是压制越是如婉转莺啼,细碎得很,更能令血气方刚的男人燃起破坏欲。
她的难以启齿恰好适得其反,偏萧淮止极爱看她此刻被昏黄烛光照住的怜柔模样,一双美目转着,泪光潋滟,再以朱唇轻咬似在强抑着情绪,嗓音里压不住的泣声,无一不是在促使着他。
遂,他只会更控不住力,明知她如此难捱,偏要再去激她,将她逼得泪珠框在眼底,同这张罗汉榻一般,摇摇欲坠,才肯罢休。
玉姝终得以喘息,旋即哑着嗓又去唤他。
床榻间的“将军”,无疑在烈烈焰火中又添一把猛柴,逼得萧淮止眼底方沉下的几分炙热,再度燃起。
心腔处那簇暗焰烧得猛烈。
倏然间,身下之人痛哼一声,再没力气与他无形抵抗、制衡。
察觉不对,萧淮止顺视望下,才见少女额间汗涔涔地湿了大半鬓角,眉眼揣揣蹙起。
视线顺着烛光而下,萧淮止眼底瞬即弥漫一层乌压压的阴霾。
她怎么这般没出息,竟晕了过去。
顷刻,萧淮止陷入沉默中,一息后,他复而起身从旁捻起薄氅,将她身形盖住些许,这才瞥过榻上的沾染的红血丝……
萧淮止沉着脸用棉巾将她擦拭干净,又将床榻换了干净的。
最后才开始拾掇自己,将地上散落外袍与里衣、锦裤一件件穿戴整齐,继而迈步走至四处烛台前,拂灭烛光,唯留一盏照在她身旁的微茫烛火。
撩开帘帐,夜间冷风簌簌而过。
正是春寒料峭的时节,青年高大身形挡住了风灌入帐内的入口,长眸微抬,落向阒然无声的天穹,一轮镰月高高挂起,四周沉沉。
他长睫敛动,乜过那轮镰月,眸底寒星渐起,再垂下时,他平静地看向营地外地一片黑沉,几分杀意已蓄势待发。
几名驻守在营帐几米开外的士兵,忽地瞥见此间动静,窥了一眼,便见主公眼底肃杀之意,瞬时敛目站定,平视前方,不敢再动。
待萧淮止从几人跟前走过,带动猎猎冷风,几人僵硬的背身这才略微松弛半分。
颀长玄影走至营地大门时,倏然顿足,萧淮止黑仁轻转,分明指节用力磨动玉石扳指,咔擦作响。
他侧目凌然扫过从旁站立的士兵,视线骤然落至士兵腰间挂着的长柄大刀,眸珠轻轻一转。
“可有短刃?”
士兵被陡然一问,愣了一瞬赶忙点头,从怀中去掏出一柄木鞘匕首躬身递至萧淮止跟前。
他将匕首接过,瞥了一眼,杀一个小杂碎罢,也不必挑工具。
——
夜浓极静,萧淮止只身走入林中,长靴踏过泥地,触动草木悉索。
走至密林深处之时,黑夜里一双沉亮渗人的眼倏地掀动,他眼珠一动,倏地定在一方草堆处,泠泠月光探入树隙,光影半明半暗照住男人半张冷峻面容。
他步子再近,猛然掀开草堆,一把逮住猫在草堆中的徐竣。
静谧林中顿生男人的惨叫之声,惊了半林鸟雀。
月光借着斑驳树影拉长二人的影子。
萧淮止掌心扼住徐竣脖颈,将他高高提起,隐匿在暗影里的眸子此刻正睥着徐竣颤白丑陋的脸。
“大将军……为何……我已,我已成心悔改!且今夜……我都是按照……您……”
徐竣见他眸光骤冷,旋即住口不再继续。
萧淮止却并未顾他求饶言辞,浓眸垂着,似在思忖。
他想,他今夜虽是守株待兔,却还是有些失算了。
譬如,他起了杀念之时却忘了带上一贯称手的短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