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
竟然是他……
躲在屏帘后窥伺自己的人,竟然是他!
玉姝心底实在难以置信。
他曾那般救过自己两回,是以,这般挂在云端上的人,怎会如此行事!
她嗓音略哽,双眸泛动潋滟秋波,一时语塞喉间,下意识抵抗身前的双手猝地失了力气。
他们的身躯贴合一处。
玉姝凝睇着他黑压压的眼瞳,默然不语。
他见她别过脸,眸光瞬然黯淡,喉间顿生一个郁气,翻涌滚动,层层积压在胸腔。
默了默,萧淮止睥过她的脸,声音喑哑:“是孤。”
玉姝眸色流转,稍顿,讶然望向他:“是将军先闯入女郎营帐的……”
萧淮止眉眼沉下,指尖稍动,摩挲过她臂骨伶仃,又轻瞥过她贝齿咬住的靡丽檀口。
“孤并非擅闯。”
他忽开口解释,“此处是属京郊大营管辖,营中出了逆贼党羽,孤是来拿人的。”
玉姝闻言抬目,将信将疑地瞥他一眼,心底尚有存疑,挣了挣他的臂弯力道,他倏然一松,玉姝旋即往后退一大步,隔出距离。
“萧将军便是拿人,也不该这般闯入女郎更衣之地,更不应该这般………”
她话语一顿,面颊绯红,再说不下去,只一双水洇洇的目凝睇于他。
“不应哪般?”萧淮止负手而立,玄色锦袖下的长指搓动指骨扳指,目光却是紧紧锁住女郎一举一动,长睫忽垂,长靴迈动。
离她又近了几步。
那张娇靥上的朱唇翕动几番,欲语还休的娇怜模样看得人眼眶发红。
有多少瞬间,他想要掀开这张伪装的面皮,想要好好地将眼前之人看清楚些,她到底是有什么蛊咒种在他身上,多想拿他的兵刃刺穿她白腻匀细的脖,这样就可直接消去他的心魔。
可她眼底却满是惶恐不安的色,云袖下的手都在随着纤薄的肩背而不住地颤。
萧淮止指腹搓过掌心深痕,碾了碾,才勉力压下翻腾心绪。
他止步于她跟前一寸之距,长睫垂下,思忖着,不着急,来日方长。
而后,他目光转向一侧,面色如故,“今日是孤冒犯玉少主。”
玉姝心绪被他搅得百转千回,此刻又听他镇声继续说:“营地有逆贼是真,适才徐家二郎徐竣买通仆役欲轻薄于你,也是真,适才帘外有脚步声,孤只想隐盖少主身躯,若令少主有不适,是孤欠妥。”
“未能先告知于你,是孤过失,军中均是男子,并无这般多的注意,一时忘了玉少主不过一介女郎,多有冒犯。”
接二连三的冒犯、歉疚之言回响耳边,嗓音冷冽却字字恳切。
且他方才提及,是徐家二郎徐竣买通仆役,欲轻薄……
欲轻薄与她!
玉姝瞳眸滞住,一口郁气哽在胸腔处,竟是这样……
原是这样……
可适才,她分明唤了绿芙的名字,分明是绿芙的声音……
“声音……”玉姝喃声,一双潋滟清眸微垂,眼尾洇晕一层淡粉。
似知晓她想说什么,萧淮止接上她的话:“民间有项杂技名曰口技,可拟鸟虫走兽之声,亦可拟人声,徐二流连秦楼楚馆多年,各处教坊乐司、品茶戏院都曾取乐,习得几分口技,不足为。”
此事玉姝倒是曾听过一二。
她鸦睫再颤,睇向萧淮止,念及方才自己亦是冒犯他的那几句,心有愧疚,登时咬唇,福礼低声道:
“适才是玉姝失礼,多谢大将军再救之恩,无以为报……”
是当真无以为报。
这般多次了,她究竟该如何去报……
他有这般滔天权势,又谈何缺她什么?
萧淮止垂目,眼底的少女云鬓松散,几绺青丝挂于耳边,瓷玉般白皙修长的脖颈微微勾着,触感亦是细腻柔软。
目光再移,落至她紧紧包裹的前襟处,很快又敛回。
帐帘被风刮卷一角,浮动光影堪堪掠过他高挺的鼻梁,他的眉眼藏于暗影之中,窥不见那满溢的阴鸷与暗色波澜。
良久,玉姝微曲的膝略有麻软,才听男人一字一顿道:“不必。”
今时今日,他有何所求,会自己取来。
当真不必她做何答谢。
若真要答谢,他怕自己再掩不住心中的肮脏与鄙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