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寒峭,绿芙给她将斗篷系上,一旁丫鬟掌着灯,随她们一道走出船舱厢房。
灯笼被风晃得微茫闪烁,即将靠岸之时,岸边倏然传来一阵混乱嘈杂的脚步声,听着架势来者至少数十人。
船上十余名侍卫登时逐一摸上胯间刀鞘,快速将玉姝与丫鬟们围在中间,呈保护状。
天地陷入短暂的沉静,霍然间,岸边两处树丛中走出数名身材肥壮的莽汉,提着各式骇人兵器,大刀阔斧地朝他们走来。
为首的莽汉脸上横肉随着步伐颤动,一双满是褶子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船上众人。
“崔二,先开船!”玉姝眼睫颤颤,掠过岸上众人,当即下令。
敌众我寡,并不宜战。
崔二得令也肃目朝舵手吼着开船,船身刚与岸边相靠,舵手又赶忙调头要离。
岸上数人都是河东这一带出了名的水寇流贼,哪里会让到手的肥羊跑掉。
下一刻,为首那莽夫掀手朝众人施令。
只听岸边一群人发出十分阴测瘆人的笑,玉姝心中微宕,袖中素手不由攥紧。
眼看着船一点点离岸,众人屏息凝,崔二几人握着佩刀不敢挪移半步,唯恐岸上那一行人猛地冲来。
岸上之人一见船已离岸,旋即从岸边木板朝上一跃,甲板訇然几声巨响,膘肥体壮的水贼手中耍着弯刀,锋锐的刀光折过船上灯火,玉姝瞳孔微滞,来者个个脸上都生了数条刀疤,直叫人满心惊惶。
她自幼从未出过江左地界,如今这场面也是前所未有。
玉姝强迫自己冷静,耳边刀剑铮铮相撞,绿芙被吓得惊叫一声,赶忙去拉玉姝的手,颤身护住她要往后头躲。
玉姝掐着掌□□迫自己不能慌,冷静几息后,她侧眸问道:“绿芙,船上可还有未点的灯笼?”
绿芙脑中一片乱,但还是认真想了想,“有的,少主。”
“带我去将灯笼全部点燃,之前阿姐说过为防万一,咱们的灯笼燃烧后都会变成青烟,河西地界近日有霍少将军驻守,青烟是霍氏军队的求救信号,他若看见定会出手相救。”
“好……”
主仆二人压着惊骇心跳,一道躲入船舱内。
外头厮打声不断,船舱的木板砰地一声,一柄长刀刺入,霎时木板裂开一处。
绿芙吓得浑身一颤,拉着玉姝的手眼泪都在打转,她赶忙从四处的箱子里翻找出数只灯笼,玉姝从旁拿起火折子,她从没用过,外面声响越来越近,那张莹白的脸颊上逐渐泛起一层薄汗。
“少主,找齐了。”
话音一落,玉姝手中的火折子也被点燃,她四下望了眼这间仓库的前后木门,举着火折让绿芙把所有灯笼叠好抱走。
两人刚走到侧门处,船舱大门轰地一声被人从外踢开。
崔二举着弯刀正陷入重围之中,他回身目色凛起看向仓库大门处,吼着:“绿芙!带姑娘先走!”
门口的莽汉胡茬满脸,邪笑着将目光掠过屋里两名女子,最后停留在玉姝脸上,女郎睁着水洇洇的一双美眸,浓睫孱颤,手臂发抖地举着火折,昏黄光晕照过女郎靡颜腻理的一张脸。
莽汉浓眉挑起,步履沉重,朝着她们一步一步走近,木板吱呀响着,如重鞭般笞过玉姝心间。
“老子这趟倒是来对了。”男人嗓音嘶哑,听得玉姝略有不适。
主仆二人不断后退,在男人靠近之时算准时机拼命朝侧门跑去,但两个小女郎又如何抵得过这些亡命之徒,莽汉高壮的身影从玉姝身后袭来,她心中暗叫不好,只得将一旁的绿芙猛地朝侧门推去,身后一股重力使得绿芙心里一黯,刚要回头便被玉姝低声喝道:
“绿芙,不准回头,记住我的话!”
侧门缝隙被打开,绿芙被推了出去,玉姝气喘吁吁地将门闩锁紧,转头看向眼前的男人。
这间房内再无处可躲,若是绿芙能将求救信号成功放出,霍氏一定会来相救。
只是此刻,自己能否坚持住呢……
莽汉并未管绿芙的逃窜,反正船上到处都是他们的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鬟如何也逃不走。
而此时更为要紧的是眼前这位小美人。
他见玉姝要躲,练武之人一掀手便捉住玉姝的手腕,雪白肌肤握在掌心,莽汉眼底燃起几分炙热,他一把将玉姝手中的火折熄灭,抛至一旁,而后将玉姝整个身子带入怀中,身上浑烈的汗臭味充斥着玉姝鼻间。
一对精致漂亮的黛眉拧起,玉姝奋力想要挣开莽汉的手,于他而言却如隔靴挠痒。
“船舱有钱,你想要什么?”玉姝努力压制内心的恐惧与反感,主动与他斡旋。
谁料,莽汉嗤笑几声,一把掐住她细嫩的脖颈,粗声说:“老子先办了你,钱慢慢拿就是。”
此话一出,玉姝眼泪都要落下来了,却不得不睨着男人恶狠狠的眼,一字一顿警告他:
“我乃江左玉氏族人,奉旨入京,你若动我,朝廷定会绞杀于你,阁下,慎思!”
见他忽地沉默,玉姝眼睫一眨,深吸一口气将眼泪逼回去,又与他开始权衡利弊:
“若你放我,玉氏定会为你们送上财帛数箱,对今夜之事既往不咎。”
“呵,小娘子,你真当老子害怕上京城那小皇帝?一个手无实权只得任由奸佞把持朝纲的傀儡皇帝,你不觉得可笑吗?”莽汉眼底戾气横生,满身汗水与腥味夹杂着朝玉姝袭来。
新帝登基,确实手中权势微弱,与傀儡无异,就连下旨命玉氏入京,左不过也是为堵住天下文人之口罢了。
去往上京这一路,阿姐早已说过危险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