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信徒的恩能够得而复失,那么圣徒——谁敢保证就不能呢?
皮亚斯没法维持自己的矜持姿态了,他情不自禁地抓住了牧师的手臂:“阿方索——谁支持他?”
“加菲尔阁下。”
“那不就是——”皮亚斯硬生生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加菲尔圣徒掌管学院,他可是教皇的人!
“教皇已经在学院里推行那位苦行主教带回来的什么血液知识了。”牧师叹息着,“这些知识,您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吗?是长云领!那种渎之地,会有什么样的知识呢?可是为了增强力量,学院已经开始学习了!您知道为什么这次是卡蒂亚阁下的人接管海风郡吗?是因为这些知识,增强的就是卡蒂亚阁下的力量。”
皮亚斯感觉到了一阵绝望:“那我该怎么做?”
“于格大人只是一位主教,虽然曾经向教皇冕下进谏过,但……不过苦修院里,却是有大主教级别的苦修者的,甚至有些人是要冲击红衣主教的。所以苦修院,未必不是您的机会。”
“你是说,联合苦修院……”苦修院是个比较独立的组织,在那里苦修的人多半都是一心追求恩,无意于权力争夺,只注重提升本身实力的。假如他能替默菲拉拢到苦修院的力量,那当然是极好的,但——用什么办法拉拢?
“若是教义被颠覆,会发怒吗?如果发怒了,会收回祂的恩泽吗?”
皮亚斯明白了,若是收回恩,那是苦修者绝不能接受的事情。
确实,他在苦修院是可以大有作为的。
但是他还有点不太甘心:“海风郡……尤其是那个女公爵……”
“如果换了人,教会仍旧不能进入海风郡,那您也就没有多少罪了。”牧师笑了一下,“我听说您在裁判所是有朋友的,那位女公爵蛊惑苦行主教传播堕落的知识,难道裁判所要置之不理吗?”?
第25章 新的海港(三)、也许暗星龙的命运,是注定要毁灭的
新来的大主教虽然批判起皮亚斯来十分痛快, 但其实自己心里也没什么底气。现在海风郡的平民都在城里努力干活,但是之前离开的商人们已经传出了消息——他们当时都是一起逃到白浪湾的,亲眼看见女公爵是怎么治好那些难民的。
商人们是不相信一杯糖盐水就能治好瘟疫的, 甚至有人根本就不相信女公爵会舍得给这些穷鬼用糖——盐倒还稍微可信一点——所以他们一致认为, 那所谓的糖盐水,一定是某种炼金药水, 而之后有些重症病人还被注射了炼金药水, 就更佐证了他们的观点:轻症喝药水,重症就需要把药水打进身体里,一定是这样,没错的!
因此,新的海风大主教得到的消息就是这样的:那位女公爵,会炼制可以治病的药水。
等一下, 治病的药水——治病的药汤——这不是女巫的草药吗?那药水究竟是用什么材料炼制出来的?
大主教心里有一万个疑问, 并且几乎已经认定了这就是草药和巫术, 但是他没有证据。长云领对外宣称的一直是炼金药水,而且他们对外所宣称的炼金者还是冯特公爵。难道让他们指证冯特公爵是女巫——不, 是男巫吗?
而且这种药水, 究竟是什么样的草药能做出来的呢?
大主教其实是知道, 圣城私下也在研究草药的。他的上级,那位卡蒂亚圣徒就在其中插了一手。
当然,女巫是罪恶的, 因为她们只是在用草药哄骗无知的平民,那些被治疗后仍旧死去的人就是证据!
什么, 你说喝了圣水也有人治不好病?那是因为他们是弃者!
而卡蒂亚圣徒就不一样了, 她研究草药, 是想寻找其中的有用成份——草药也是沐浴着光明的温暖而长大的, 她正是在寻找其中可能存在的恩,然后将其炼化入自己的圣水中,增强治疗的力量。
这跟女巫的哄骗可是完全不同的!
那么女公爵的炼金药水呢?难道她是圣徒吗?她会治疗吗?她是个双黑,甚至连恩都没有觉醒呢。所以只要查到她使用草药的证据,那她就是女巫无疑!
只是,并没有证据。那药水跟女巫熬出来的气味可怕的药汤毫无相似之处,而且他们用术检查过一个商人——他因为病重,是被注射过那种药水的——检查的结果是商人体内什么都没有,没有丝毫的魔鬼的力量波动,他是完全健康的,并没有什么诅咒或魔力埋藏在那里,等过一段时间就夺走他的生命……
在这种情况之下,教会只能相信,女公爵确实治好了瘟疫,也就是说,他们现在至少是无法以“治疗瘟疫”的名义重回海风郡的了。
那就意味着,要回去,态度就要更加温和——甚至是恭敬了。
这真是一件让人无法忍受的事,他竟要对一个隐藏的女巫恭敬!
然而无法忍受也要忍受,所以大主教在进入海风郡的城门时,对于要检查这事儿,也咬牙忍下来了——以前只要有教会的金色十字架标志,哪儿会有检查这种事?城门的守卫不跪下来表示虔诚就不错了,毕竟这标志也不是随便哪个低阶职人员都能用的。
当然这检查其实也并没有什么,主要就是查看他们是否携带商品,这个要依照重量,收一部分税的,叫做“养路费”。
虽然听起来跟从前的城门税差不多,但税率很低,并且只按重量来,哪怕你车上装满了价值连城的货物,但用的是普通小马车,那就还按小马车来。
“那运送粮食或者矿石,这笔税岂不就会很重?”来的路上,大主教已经看到有运这些的马车了。
守卫早就回答过这样的问题了,很熟练地说:“都是按车载来的,养路费贵一些,但交易税会比其它的货物更低。”他一边说,一边用不怎么客气的目光打量着大主教。
这守卫当然是长云领调过来的民兵,目前陆希还不敢用海风郡的土著当护卫。年轻民兵今年十八岁,以光明大陆的平均寿命来说,他确实已经是一个能够独当一面的成年人了。
他的父母都是农人,所以年轻民兵很小的时候就知道种地的辛苦,以及——当时长云领的教堂已经不给祈福了,因此再怎么辛苦地干活,地里的收成仍旧只有那么一点儿,如果不是当时的伯爵大人税收得少,他们一家大概都要饿死了。
后来女公爵来了,种地的方法忽然间就变了,他的父母很不习惯,但事实证明这种新方法堪比教会的祈福!更不用说还有了治病的药水!所以年轻民兵觉得,没有教会好像也没什么了……
而且这次海风郡的瘟疫,教会竟然抛下得了病的灾民逃跑了!这简直是让年轻民兵震惊的事儿,之前那点稀薄的信仰至此算是彻底碎成了渣渣,还是女公爵说得对,要过好日子不能靠别人,都得靠自己!
他们这些从长云领来的都是女公爵的亲信,消息也灵通,早就有人在说了,瘟疫过去教会就要厚着脸皮回来,是舍不得在海风郡收的税呢。果然这不就应验了,真有教会的人回来了呢。
呸,不要脸!
年轻民兵到底还是太年轻了,虽然他没有真的呸出声,但心里想的事都写在了脸上,大主教当然看得出来,顿时也黑了脸。
他一黑脸,守卫们都不高兴了,有人不怎么客气地嘀咕:“之前瘟疫的时候跑了,现在又回来干什么……”声音不高不低,正好被大主教听见。
大主教气得发昏,但又无法反驳,只能黑着脸登上马车,吩咐车夫:“去教堂。”
“没有教堂了。”年轻民兵下意识地说了一句,“现在那里是医院了。”虽然医院的牌子也是刚刚挂上去,还没有开始营业,女公爵说,还缺少医生和护士,但是以后肯定是要配备起来的。并且,现在里面还住着最后一批正在恢复的病人呢。
“什么!”大主教这一下真的绷不住了,“谁,谁允许你们占用教堂的!你们这是不敬教会,是渎!”
他说完了就意识到自己这样不对——他是想低调地来,跟新领主先谈一下之前对弃城而逃的皮亚斯的处理,然后在教堂门口发一波圣水的,这样至少能挽回一些教会仁慈博爱的形象,而不是先发脾气,给这些平民扣罪名。
但是已经晚了,守卫们已经炸了,他们也是年轻气盛的人,而且自觉也是作为“拯救者”跟随女公爵来到海风郡的,弃城逃跑的人有什么资格给他们扣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