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人身上道袍一丝不苟,从小蓄发戴着头冠,面如冠玉,眉心一点红痣,说话的腔调中莫名带着一股慈悲。
正是之前在大比上见过的薛宁光。
薛宁光师承龙虎山,隶属于正一观,在年轻一辈中也是天资卓绝,自上次剑窟中见过一次之后,没想到还能在这里遇见。
兰亭淡淡颔首:“薛道友。”
穆家大闹茅山,兰亭获得茅山赔偿的摄魂铃,还当场废了几个被逐出师门的弟子,这件事已经在整个玄门传遍了。
看着青年面色发白,浑身透露出来的病气,薛宁光关怀道:“兰道友身体虚弱,怎么没在家好好休养?”
兰亭:“我若不来,他们一家子都会死于非命。”
对方立刻感叹:“兰道友高义。”
其实哪有那么高尚,兰亭那时候在床上睁开眼,本来十分烦闷,根本没有一点要帮忙的意思。
但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心中一动,冲动促使着兰亭伸手掐算了一番,却算出他有一段机缘在此,于是便顺水推舟来了。
看着他们两人相谈甚欢的样子,王总有些疑惑:“这位先生是?”
兰亭侧目:“你不知道他是谁?”
到地方看到薛宁光之后,兰亭还以为这是王总之前找不到他,所以又找了另外一人,却没想到王总却是不认识薛宁光。
“不好意思,”薛宁光面露惭愧:“我本来是下山游历,偶然间路过这里,发现了此地阴气不同寻常,便厚着脸皮主动上门打扰,却没想到主人家已经先请了兰道友。”
有的人干这一行的时候,特别忌讳同行抢生意,薛宁光这举动放在其他人那里,很多人会觉得十分冒犯,但兰亭却是无所谓。
他来这里本来就是想看看,那一段机缘到底是什么,解决王总的事情不过是顺带,现在有人来替他操心,他也就欣然接受,还能省精力省时间。
“无妨,来都来了,一起吧。”
薛宁光一愣,随后颔首:“那我就只能献丑了。”
虽然两人之前从没有打过交道,但通过大比和茅山一事,薛宁光已经心知兰亭实力强劲,尤在他之上,在这样的人面前出手,他不知为何莫名有点紧张。
等察觉到自己的一番心态之后,薛宁光一愣,紧接着又暗暗感叹自己果然修行不到家,轻易就被动摇了信心,还做不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听到他们的对话,王总才回过来,明白,另一位也是个大师,于是顿时惊喜:“真是麻烦两位了!”
薛宁光摇头:“没事。”
“你先到这里,有发现什么?”兰亭一边观察着四周,一边问。
“刚刚我已经在整个房子里走了一圈,其他地方都没有发现什么,唯一有问题的,应该是客厅里的这个茶几。”薛宁光道。
茶几?
兰亭的视线第一时间定格在那边,他进门后首先注意到的就是茶几,如薛宁光所说,这房子里虽然阴气缭绕,但实际上那些都只是阴气逸散之后沾染上的,最终的源头,就是客厅中的那个茶几。
很快房子的另一头就传来脚步声,紧接着有个女人走出来,手里还端着盘子。
兰亭眯起眼睛,侧目问王总:“这位是你夫人?”
“没错,这是我老婆。”王总点点头回答。
兰亭看过去,那位夫人身上的阴气要比王总重多了,大概是因为女子天生阳火要弱于男人,因此她对阴物的抵抗力,也要低上许多。
王总看到他老婆端茶过来,连忙担心地凑上去,说:“你不是正在发着烧吗?怎么突然下床了!”
王夫人面试很白,明显正在病中,虚弱地摇了摇头:“刚刚感觉好多了,有客人上门,家里的阿姨都已经遣散回家,我自然要来招待一下。”
“感觉好多了?”王总立刻惊喜,转头看着两位大师,问:“我老婆这是不是要好了?”
薛宁光犹豫了一下,看那表情像是不忍心开口,但兰亭无所顾忌:“回光返照而已。”
“回光返照?!”王总大惊,这不是用于将死之人的形容吗?
没等他脸色巨变,兰亭这时候从袖口拿出一张黄符,随后打了个响指,指尖就地窜出一团火焰。
兰亭点燃黄符之后,毫不讲究地丢进王夫人刚刚送过来的茶杯中,那火焰沾了水竟然没有熄灭,直到黄符然烧成灰烬,火光才缓缓消失。
王家夫妇明显被他这一手给震慑到了,直到兰亭开口说话的时候才惊醒。
“这符水喝下,暂时能给她续上两口气。”
听到之后,王总赶忙端起茶水,让他老婆喝下去,王夫人喝完之后就感觉眼皮沉重,虚弱地说了一声:“我好困。”
说完就歪倒在王总身上,看见妻子闭上眼睛,王总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她怎么喝了之后反而还变成了这样?”
“不用担心。”见兰道友喝着茶没有解释,薛宁光一边惊叹于他的手法,一边开口安抚:“生机已经续上,睡一觉能减缓生气消耗,对她有好处。”
“那就好,那就好!”王总点点头,跟他们说:“那我先把她送回房间。”
这时候兰亭又递给他两杯茶,里边都燃烧了符灰:“给你母亲和儿子喝下。”
老人小孩的情况只会比他们更严重,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兰亭看着王总带着他妻子走上楼,身上三盏阳火气息也越来越弱。
看他观察着王总,薛宁光也过来说出疑点:“很怪吧,一般鬼怪攻击活人,三盏火都是逐次熄灭,但王总和他家人身上的火,却在同步削弱。”
“没什么怪的。”兰亭道:“不过是有鬼怪,在吸取他们的生气罢了。”
听他这么一说,薛宁光恍然:“典籍中记载,人被吸取生气的时候,的确是这么个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