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
“还有呢?”
马雄飞缄默。
“您月,我2月2。”
“有什么意义,都是被剩下的。”
“诶,咱俩可不一样,”程爱粼收针,帮他把长t和棉麻开衫套上,笑得斯文败类,“我妈呢,是病死的,我自愿去的孤儿院报到,您不一样,您是被遗弃的,咱有主动被动的区别。”
程爱粼从兜里掏出块蛋糕,奶油被挤得不像样,成了烂糟糟半瘪的饼。
她一点不觉得尴尬,硬塞进他怀里,“马雄飞,生日快乐,长命百岁。”
第3章
*shes to shes, nd dust to dust*
*尘归尘,土归土*
彤云压顶。
大雨硕硕。
电视在闭灯的书房里蓝幽幽地闪烁,“关丹气象台于209年月日时42分发布了台风黄色预警信号,今年第号台风“桑兰”位于距离菲律宾马尼拉东偏北方向约90公里的洋面上,中心最大风力4级。预计未来24小时关丹最大风力可达9-2级,全市将有暴雨,北部局地大暴雨,在此提醒广大民众注意防范……”
书房的窗户没有闭合,纱帘被朔风鼓吹得洋洋洒洒,鬼影一般。
雨水漂窗,“噼里啪啦”泄了一地水渍。
一寸头男人裹着件褴褛的绿大衣伸手关窗。
他高鼻阔口,眼睛像小刀,嘬着烟头寂寂然看着窗外。
“曹法官,什么是公正?公正公正,公平正义,社会学名词,也是伦理学范畴,”他搓着鼻子笑,“9年,我出来那天特混沌,像小时候玩弹珠,大拇指和中指一弹,弹珠就飞出去了,‘啪嗒啪嗒——’年时间没了,‘啪嗒啪嗒——’3年时间没了,再‘啪嗒啪嗒——’年没了,‘啪嗒啪嗒——’9年过去了。”
男人身后,一白发慈目的老头被捆在椅中,泥鳅一样乱扭。
这闯门的男人恶狠狠打晕他老伴,又把他从被窝里粗鲁地拖拽出来,他只穿了条松垮的白裤|衩,光着腿脚光着臂膀,头颅昏沉,四肢老朽,被男人用绳索拗成了端坐的模样。
书房幽幽暗暗,依托着对面的大厦才有星点霓虹。
男人的脸时而清晰时而黯然,老头眯眼瞪了他半天,也没认出来。
这是谁啊!
9年前的谁啊!
男人一口烂牙贴近老头,张嘴就冒浊气,“他们都说我木讷,我到现在话也不多,一开口就紧张,一紧张就跑厕所,没办法脱稿讲话,一字一句都得写纸上,他们笑话我,说我是茅坑里的傻子。有时候我就想啊,我女儿要结婚了我上台怎么讲话,背不出来词怎么办?您女儿结婚的时候,您有这样的担忧吗?”
老头记性也不好,年纪大了,所有感知都在萎缩,差三错四。
可他较劲不服输,脚趾头抠着地板,这男人是谁,他心里有丁点朦胧的影子飘在水里,可一捞就没喽。
男人的身形很松弛,像是唠家常,好脾气地翻出件开衫搭在老头腿上。
他抽出尖|刀,黑黢的灰指甲摩挲着锋刃,说说笑笑,“我家一出门就是条河,小时候就特喜欢在田野骑自行车,在水里翻腾,我是孩子王,都叫我浪里白条,一簇簇麦浪,一簇簇水波,一荡一荡起伏着,那是这世界最好听的声儿。有两条脏狗总跟着我,它们认我,我给过它们棒骨,它们啃啊舔啊比我还快乐。我前天回去了没见着它们,也是,9年了,小青年成了老狗,老死了。”
老头一悚,呛咳起来。
他知道他是谁了,李志金,他是李志金!
“9年前我就说过咱还会再见,我这人属王八的,一旦咬住,松口就难了。”男人拍抚着老头臂膀,立在他身后,摆正他脑袋的位置。
尖刀在霓虹的闪烁下溢着流光。
李志金扬眉吐气地扯出个怪笑,突地狠戾一拉。
一股浓血风驰电掣地喷向斜上方。
墙面被甩上了铁锈枯红的重彩,粘稠地遮挡住了相框裱起的满满一墙马来亚高级法庭(hgh court of my)的奖章。
老头癫痫一样震颤。
李志金看他那滑稽样子,被逗得“嘎嘎”大笑。
血液铺天盖地飞溅,像把滋水枪,有着无限劲力。
棉服吸满了血,饱满地膨胀起来,竟支棱着,似有生命。
老头身子越来越冷,身处冰天。
从他的脖子向上,冷冻到眼睛、脑仁;又从脖子向下,冷冻到肾脏、膝盖。
“你必汗流满面才得糊口,直到你归了土……归了土……”李志金想讲究仪式感,可他老忘词,忙从兜里掏出纸条,照着读,“因为你是从土而出的,你本是尘土,仍要归于尘土,阿|门。”
切创流出的滚滚热血被吸入切断的气管,呛进了肺部。
老头喘息着,眸子瞪成了肥硕的金鱼眼,他身子疲乏起来,人一麻木就开始胡思乱想:
他想着法槌“咚咚”敲击,满厅堂清脆的声响,伴随着他几十年豁命地树立着上诉庭的司法权威。
他想着他分身乏术,对家庭饱有歉意,不知道女儿的钢琴学到了5级还是9级,闹离婚闹得最凶时,分床睡,烧到39度也无人问津,又可恨又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