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我本来就要回病房。”宋喻明淡淡道,“什么事,你说。”
“一个30多岁,全身70%烧伤、右手在事故中截肢的病人,医生说就算全力抢救保住性命,也会落下残疾,不能再回到他原来的岗位了。这种情况,你觉得还有必要看下去吗?”
宋喻明听得心里一咯噔:“你身边的真实病例?”
“朋友的朋友。”
宋喻明沉下心来思考了一阵:“什么事故?飞行员吗?”
程向黎摇了摇头:“不太方便说。”
“好吧,”宋喻明敲开值班室的门,还好钥匙,从门诊厅的后门走出去,“你问的‘有没有必要看下去’,是让他放弃治疗,转临终关怀?”
“差不多。”
宋喻明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了,想起今年的22爆炸事故,他轻声叹了口气:“家属的态度呢?”
“他妈妈哭晕过去好几次,其他人也做不好决定。”
确实很难选择。走到吸烟区,宋喻明摸了下裤兜:“我抽根烟,程机长不介意吧?”
“宋医生会抽烟?”
“没办法,医生的工作时间太长了,身边的人都抽,别把烟味带进病房就行。”宋喻明说着把烟含到嘴里,拿出打火机,最后两个音节发得有些含糊。
话音还未完全落下,宋喻明的指尖响起一声清脆的开盖音,银色机身上升起一团火苗,在这个干燥无风的傍晚,不疾不徐地蔓上了烟卷。
程向黎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移了过去,即使是不抽烟的人,在听到开盖声的瞬间,也能产生一种特殊的共鸣。
都彭的朗声系列,上万元的奢侈品,程向黎飞国际航线,经常在免税店里看到。
宋喻明闭着眼,半倚在凉亭的立柱上,微微仰头,随着喉结滚动,缓缓吐出一片烟雾。
然后是一声比较重的合盖音,宋喻明把打火机收进兜里,弹了下烟灰:“其实作为医生,我更看重病人的想法。就算他自己都没有求生欲了,我也一定是最后放弃的人。”
程向黎抱胸站在一旁,静静地看他:“但是这个过程对病人和家属来说都很痛苦。”
“那也不能随便替病人做决定。”宋喻明闭着眼吸了口烟,轻声道,“我在烧伤科工作三年,见过不少重症患者。那些撑过休克期的人,特别是年轻的,基本上都想活下去,而且预后效果远超平均。人在绝境中爆发出的求生本能,一般人根本无法想象。”
“但愿吧。”程向黎也闭了下眼睛,“不过作为家属,看到自己深爱着的人变成这样,内心的煎熬也是旁人难以理解的。”
“这个问题……”宋喻明停顿了一下,“我没法回答你。”
医生的手术刀能切除坏死的组织,却无法剖开复杂的社会关系。不同人面对意外,表现也有所不同。宋喻明从医多年,见过迹,自然也经历过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