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果脸上红扑扑,心里喜滋滋,同时听话地凑上前,她和陆则琰亲近的次数多了,不要脸一点地说,她其实还挺习惯的。
还没来得及思考是闭上眼还是睁着,苏果就被薰笼里的暖香灰给呛到——大人的手指不知何时掀开了一旁的炉子,蘸了点黑色灰就开始往她脸上擦。
“大人,我以为你要——”
苏果连打了几个喷嚏,回过来已经被涂成了半个小黑脸,不止脸,很快手上也撒了一层,越揉搓越是黑乎乎的,唯一好处是周身香香的。
“以为我什么啊?”
陆则琰明知故问,说话间也没停手:“这样还差不多,额头再补一点。”怎么好像怎么遮,小太监还是模样勾人。
小太监只知夸赵音笙长得美,她自己何尝不是娇艳欲滴,许多人钟意清丽,总觉得苏果这种娇花芙蓉美则美矣 ,不够端庄,偏偏他就是喜欢...
女子有爱美之心,无端端被涂地一黑一白,苏果不解中隐隐带着不乐意,“大人,这香灰熏到我了...”
“忍着,本王在给你易容。”
“啊?易容?”苏果想了想不对,她一个小太监有什么好易容的,跟在陆则琰身边不出挑,木锋他们也都认识。再说了,涂黑了,旁人就认不出她了么。那秦太医也没有涂黑啊。
虽然诸多疑惑,但是大人做的事都是对的,苏果不敢也不想多问,反正涂黑而已,算不得大事。
陆则琰见她没继续问,嘴角微微扬起,易容自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他早就不满满意旁人对苏果的眼。她名义上是个太监,可白白嫩嫩分明是个女子,要不是怕太过惹眼,他还想直接给她套层麻袋呢。
就这样,苏果终于均匀地黑成了一个小炭球,“大人,那我要黑几天呀?”
陆则琰瞟了眼她认真的情,“看本王心情。”
“...”
...
土司城里王族和百姓的住地可谓是泾渭分明,刚进城门时,沿道两边是矮灰的土房,形容凋敝,等过了六角亭前的那条街,往前走便能零星看到砖木结合的两层小楼,路上慢悠悠走路的‘贵族’也逐渐多了起来。
六角亭作工精致,鎏彩漆朱,木锋带着卫兵早已等在那处,远远隔着马车就开始作揖。他的声音一如往常粗犷,“臣木锋,拜见摄政王。”
老土司王一死,虽还未办仪式,但显而易见他就是继任,土司王等同地方知府,对摄政王自称一声臣,略抬了王爷的身份,陆则琰也受得起。
车内陆则琰还美人在怀,忽听得木锋的声音他皱了皱眉头,用湿帕擦掉手上沾着的少许香灰,车帘都没掀开,佯问:“嗯,嫚雅人呢。”
木锋脸上泛起笑容,他很清楚这是蛊毒见效了,生死蛊就算引动,表面也并不明显,但是情蛊是遮掩不住的,子蛊所在的身体会不自觉想起母蛊,难怪摄政王连客套话都懒得多说,直接问到女人。
“王爷大可安心,嫚雅好好在堂楼里呆着,绝对没有外人打扰。”
陆则琰知道木锋所想,出声讥讽,“她忍得住不找男人?”
这话说的直白露骨,苏果听得不由得蹙眉,不自在地想坐的离陆则琰远一点,才兴起了点想法,人就被陆则琰揽住了动弹不得。陆则琰朝她摇了摇头,弹了下她的鼻尖。
木锋看不见车内动静,以为是摄政王吃味,还兀自暗喜,“王爷,嫚雅只念着您呢,谁敢碰王爷的女人啊!这个,不如我们说一下关于大世子的事——”
陈常风的手下一直派人驻守关羁陆攸珩的住所,但是没料到人早就被掉了包,如今木锋还以为拿捏着摄政王的短处,加上蛊毒,他说起话来颇有底气。
马车里传来声音冷冰冰打断:“陆攸珩的事等会再说,你继续先说嫚雅。”
车厢忽然摇晃了下,然后又没声响,木锋这次看到了,却不懂这是何故,但是摄政王要他说,他不得不说。
实际上,嫚雅在恩施的这几日除了被放血引蛊,就是躺着昏迷休养,今早上才被巫医唤醒,没有多少事可提。等到木锋囫囵编造完,陆则琰终于慢条斯理地从马车中走出,身后还跟着一个皮肤黑漆漆、衣衫不整的小宫人。
小宫人圆咕噜的大眼睛,耳尖黑粉黑粉的,穿的臃肿,但能看出身段苗条瘦弱。
木锋一眼就觉得眼熟,可那个宫人只顾低着头,他还没想起来,那人悄默默就跑到了后面的人堆里,跟鱼儿入水似的看不清位置。
陆则琰掸下袍摆,睥睨木锋,见到他的目光时眸中闪过杀意,冷声呵道:“还不走?”
“是。”
六角亭距离九进堂尚有些路,木锋领路走最前,没琢磨出摄政王何来的突如其然的怒气。
苏果方才下了马车之后,在秦素棉一脸不可思议之下跳跑到了他身后,略显宽大的厚袄加上满身黑,果然没引起谁的注意。
秦素棉不可置信地侧过脸,幽声道:“苏果,王爷又和你玩什么把戏?”
苏果压低声,“没有玩儿,王爷说要我易容!”
“啊?。”
秦素棉多看了眼,除了变黑,也没甚旁的区别啊,“王爷又诓你了吧。”
苏果哼了声,“你不懂的,才不是!”
...
梁州过来的护卫兵暂时驻扎在六角亭边的民居里,余下的人则跟着摄政王同去九进堂。
木锋边引路,一边不自觉地往身后瞥了眼,他想起来方才看到的宫人是谁了,不就是陪在摄政王身边的苏小公公么,之前船上还见到过,此番涂得黑漆漆的为何。
说起这个小公公,木锋虽不好男色,但他将苏果的容貌记得很是清楚,栾宠见的多,清秀中带着艳色的却是独一份。待他摆平了陆则琰,定要将人收到身边来试一试。
“土司王在想什么,敢在本王的面前分心。”陆则琰背着手,语带笑意,却不达眼底。
一个‘敢’字吓得木锋一跳,他立刻调整情绪,叹了口气,“王爷,我曾于儿时同父亲走过此路无数遍,没想到现在天人相隔...是我恍惚了,还求王爷宽恕。”
陆则琰哂笑了声,没回答,木锋没敢再将注意力放在旁物上,专心地带着人走向九进堂。
前阵土司王忽然发病的事,木锋不是不晓得其中有猫腻,但既然正和他意,也没必要细究。这次陆则琰过来,只要他顺利将生死蛊毒引出,再挟摄政王以令梁州军,他就能趁机吞了梁州,在恩施自立土司小国。
当初西厂陈常风答应过他只要顺利取了摄政王的首级,明殷朝绝不兵刃土司府。按着陈公公的嘱咐,嫚雅爬床的那晚就该是双死的局。可木锋终究是不信汉人,留了个心眼谎称谋杀未成,转而想用蛊术控制为他所用,这才有了今日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