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每晚都睡不着觉,甚至出现幻觉,总看见一只瘸了腿的猫。
他说他觉得很对不起你,因为他做了错的事,可又没办法靠近你。
他是自己主动要求的看心理医生,他每天都在很努力地吃药治病。
他说他写了一首歌,他想用这首歌来向你表白,追求你。
纪总,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这些话也本来不该由我来说,但我很希望远哥可以开心一点。
这么多年了,连我都看得出来,哪怕方式不对,
他一直很爱你。
纪驰手指划过这些字眼,脑海里浮现夏安远跟着车奔跑的样子,浮现他浑身上下落满雪静静等待的样子,还有他花了那么大把钱只为见自己一面,站在自己面前局促又讨好地笑的样子。
浓重的悔意淹没他头顶,潮湿的浪卷过纪驰身体里的每一个部分,潮水声在他耳边呼啸,像来自岁月扭曲变幻发出的嘶鸣。
纪驰的掌根用力抵住了双眼,他心疼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他想他的小远真的太勇敢了。
即使生了这样难受的病,他也努力走到了自己面前,对自己露出笑脸。
面对他的时候,夏安远始终在笑。
混沌的一片梦里,夏安远睁开了眼。
他恍惚了好几秒才记起来自己身处何地,转眼看向床边,冷不丁对上纪驰的凝视。
“醒了?”纪驰的声带像被寒风刮了整夜,破得嘶哑难听。
夏安远眨了眨眼睛,见到纪驰换了衣服,双眼微微发肿,下巴冒出青黑色的胡茬,看起来像整晚都没睡。夏安远心沉到了谷底。
“驰哥……”他开口叫了他一声,本想询问他检查结果不是不好,顿了顿,还是转了话头。他对纪驰笑笑:“驰哥早安。”
纪驰安静地看了他一会儿:“检查结果都出来了,没事的,别担心,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夏安远还是笑笑,说:“驰哥,你这表情看上去不像没事儿的样子。”
纪驰把放在床头柜的报告单递给他,看着夏安远翻了会儿,脸上的笑变得轻松,才伸出手,去碰他额头被撞过的地方。“我说没事,就是没事。”昨晚揉过药,肿已经消了,这会儿只剩下紫色的淤青,“还疼吗?”
夏安远摇摇头,笑意挡不住。他想,除了能和纪驰待在一块儿,没什么是比劫后余生、虚惊一场更让人开心的了,偏偏这两样他今天都给占齐了。
他把单子放回去,盯着纪驰的下巴看了会儿,这让他想起来他们几个月前每天同床共枕的日子,纪驰偶尔赖床的时候,就会搂着他,用还没刮掉的胡茬蹭他的胡茬。
感觉这些好像都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果然也有扎手的触感。
“身上有伤,不能洗澡,不过可以简单洗漱一下,东西卫生间里都是齐的。”纪驰注意到他的动作,“早上想吃什么?”
夏安远看了纪驰好一会儿,悄声道:“吃油条可以吗?”像小心翼翼的撒娇。
“可以,”见他这样子,纪驰淡淡笑了笑,“想吃什么都可以。”
纪驰陪夏安远吃过早餐、给他手臂的伤口换过药,出去了一阵子,回病房时手上拿了个药瓶,又端了杯水,“你的药,饭后半小时吃对吗?”
“对,不过……”夏安远下意识回答,话才说到一半,猛然抬起头,对上纪驰平静的注视,他怔住了。
“……你知道了?”
纪驰没回答,把药和水杯递给他,水温刚刚好,往上冒着淡淡的热气,没几秒就将夏安远的脸颊熏湿。
“先吃药,吃了再说。”
夏安远出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纪驰一直在看着他等他吃药。他低头看了眼药瓶,是新的,猜测之前他揣兜里的那瓶药大概是昨晚掉到了那个杂物间,所以纪驰他们才会发现。
从没觉得吃药这么艰难过,纪驰的注视像带着滚烫的温度,落在他的手他的脸他的嘴上,见他吃了药,又让他多喝了几口温水,才把水杯接过来,放回桌上去。
“驰哥……”夏安远张口想要解释,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在他的计划里,病没有彻底治好之前,他是不想让纪驰知晓的。
“别慌,”纪驰按住他的肩膀,让他不能起身,“坐好。”
他也拉开凳子坐到旁边。
“现在治疗得怎么样了?”他问。
夏安远两只手交叠地捏在一起,不过几秒的时间,手上就都是汗意。纪驰注意到他焦躁的动作,把手给他拿开,一边一只放到膝盖上,摆成小朋友上课听讲一样的姿势。
“现在治疗得怎么样了?”纪驰耐心又问了一遍。
“现在……已经是第二个疗程了,都挺好,”夏安远用这种姿势乖乖回答他,“就是晚上有时候会睡不着,但是其他已经好很多了。”
纪驰“嗯”了声,过了会儿,说:“回家来住吧,小远。”
回家?
夏安远猛地吸气,显然纪驰这话让他没个防备,脸上露出愕然的表情。
纪驰继续说:“回家来住,你的工作我和付向明再沟通一下,能休息还是尽量休息,等之后好一些了,其他的再慢慢来,或者我们搬个家,找个有花园的房子,种点花,养些猫猫狗狗……”
“不行驰哥。”夏安远打断他,“我还没追到你。”
“追到了。”纪驰说,“已经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