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想不理他不跟他说话,可是他一开口我就想哭。怎么有这么没道理的事?我抖得跟个筛子,眼泪在鼻梁上积着,都快积出一大片太平洋了。
“我以为你不要我了。”这句话完全在我原定的控诉之外。紧接着我嚎啕大哭起来,把我自己都吓一跳。
他走过来要碰我,我把自己缩进床脚。就是上下铺的支架与墙壁相贴的那个角落,十分狭窄,让我感到无比安心。我发现我根本不舍得咬他,我只能又咬自己。他坐在床边,努力使我的情绪稳定下来。
“你去哪儿了?我都留疤了!你是个懦夫!”我前言不搭后语。
他耐心地同我道歉又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那天之后你不愿意理我,我又想了很多,觉得我待在这里对你只有坏处,各种意义上的。所以我去街上当了一阵子的孤魂野鬼。”
他还蛮狡猾的,知道怎样吸引我的注意力。我果然忍不住坐起来:“啊?”
“想听故事吗?”他拍拍自己的腿,意识我坐上去,“就像以前那样。”
鬼魂的时间概念真是混乱。我已经初二,早就开始发育,但他这时候又好像忘记了男女有别这回事。还是说,在那天之后他认清自己是鬼,所以没关系?
(写到这里,早知道当年也让他试一试日乙男人的施法前摇了!“哥哥虽然是鬼,但好歹也算是个男人啊!”什么的,感觉会很有意思喔……)
总之我还是坐了上去。他把我的手抓过去,仔细查看着每一处伤口。然后他将手轻轻搭在我的手上。他的本意是想安抚我的伤口,但这动作完全勾走了我的注意力。
我根本听不见他在说什么了,听不见他说天桥下、郊区外的那些遇,听不见他说人间那么多挣扎与心酸。
突然间他停住,毫无征兆,声音像被一把掐住。我发现他的耳朵飞上一片绯红。他太白了,所以我能看得一清二楚。我跟他大眼瞪小眼。腿侧有个硬东西硌着我,马上我就明白了。
“寒寒,你先下去。”他佯装镇定。
我知道我的报复时机终于来了。我并没有挪动分毫,我反倒恭喜他道:“哥,你应该庆幸。”
窗外一束路灯的光打进来,照亮他的侧脸。我们离得那么近,我甚至能看清他眼仁里的我自己。琥珀色的我,小小的我,被装在他蜜蜡一样的眼里。我突然不再害怕,我觉得我的那个僭越想法其实是理所应当。只有他才能如此把我凝住,凝住那些时分跟岁月。一块爱的琥珀。
“嗯?庆幸什么?”他的鼻息扑在我耳侧。
“你应该庆幸虽然你是鬼,但是功能还算正常。”我终于说出了我想说的。
硬的地方更硬了。我鬼使差地伸手想去摸,被他截胡。
“寒寒……听话,下去。”这回他叫我的语气带点牙疼的感觉。我知道,他是真的不知道该拿我怎么办了。
我略感满足,觉得自己扳回一城,于是从他腿上跳下来。很久没睡过好觉,有他在身边,我几乎刚沾到枕头就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