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为到了千山境,对生死的直觉便会格外敏锐,有几次在战场之上,她便是凭借着生死直觉逃过一劫,并反过来反杀敌人的。
然而这次,灵觉疯狂示警,她根本不知如何应对乃至闪避。
她心念电转,突然想到了与眼前青年成亲的那个年轻女子,或者称为少女。他看向她的眼明显比旁人温和几分,难道是因为她?
而且那少女确实不在此处,幻境危险,青年必不会将少女单独放任一旁,而又不在此处,那便只能是——“死”掉了。
她心中懊悔,因为那少女比起眼前青年,所做之事太过不起眼,她又因为安城最近之事而焦头烂额,便没有留意那少女的动向。
眼下吃了这么大一个暗亏,她心中不满至极,却根本无法发泄,只能自己咽下苦果。
但眼下还是自己的性命重要。
这些思绪一一铺开显得颇多,实则在脑海中不过一瞬。
夫人开口道:“我可以让翠花复活!”
剑尖离她的眉心不过半寸!
惊险至极,夫人身上渗出一身冷汗。
江随舟眼中血色似是消褪了许多,他扭过头,眼显得有些空洞:“你说什么?”
夫人冷静下来,道:“幻境湮灭,翠花的魂也无法复生,反而会因为幻境湮灭而受到重创,即使你将她的魂送出幻境,她也未必能再度转世——你清楚的,魂最忌缺失,轻则智不全、阴气过重,重则难以成型,灵真消散,届时,即便是因周境老祖,也难以挽回。”
江随舟的智似乎随着夫人的话一点一点苏醒过来。
他原本便是打算将幻境劈碎,然后将魂玉送出。但是因为上面的锁魂咒,他并不担心韩岁岁魂缺失,却担心她被困在魂玉之中。
保护,反而会成为枷锁。
然而若是不用锁魂咒,便会如夫人所言,规则之力会一点一点吞噬她的魂,即使在魂玉中也难以保全。
他目光聚焦,直直看向夫人:“你有何法?”
夫人摆脱了生死危机,目光重新恢复沉静从容:“只要将幻境重置,让翠花重新获得身份,就可以令其复活。届时,再解安城之困,抑或是使用蛮力,破解幻境,你们便可以平安离开。当然了,我作为幻境的守护者,还是希望你们能够解除安城困境,而非以蛮力的方式。”
她色稍显郁卒,言下之意:我希望如此,双方达成交易,便再好不过。
面对夫人的妥协,江随舟的语气却颇有些居高临下:“你以为,你有讨价还价的资格?”
夫人皱眉,似乎很是不满,但又极力忍耐。
“抑或是你以为,你避重就轻,就可以糊弄幻境的真相?”江随舟语速不快,但他吐出的话语却让夫人如坠深渊。
——“你才是幻境的核心。”
夫人面上表情不变,心里却如同掀起了巨浪。
她不动声色:“我只是因为与幻境勾连太深难以离开,所以才不得不做这里的守护者。仅此而已。”
江随舟勾起嘴角:“哦?既然如此,你为何会知晓破解幻境的秘密是‘解安城之困’?”
夫人听到这个问题松了口气,道:“只是猜测。”
江随舟:“是吗,可你的语气,并不像是猜测。另外,我记得,你似乎说过,规则之线断而幻境即破,可现在,幻境却仍然在此。”
夫人一惊,回头去看自己身后的规则之线,发现它确实已然断裂,而那柄斩断规则之线的灵力之剑,便无声无息悄然浮在一旁。
夫人缓慢转回头,慢吞吞道:“我-亦-不-知-为-何。”
身上黑色怨气从战甲中逐渐涌泄出来,黑色怨气有如实质般缠绕着夫人身周,里面不停有尖叫嘶吼之声传出,与此同时,她脸上白皙的肤色也开始变得如同画了黑色浓妆一般,艳丽而邪气。
江随舟皱起了眉头。
这是——生魂合怨,而且已经成了气候,若按修为来算,恐怕已经达到了千山境上阶圆满,与澄明境只有一步之遥。
而生魂合怨,只有在极度生怨之时才会发生。
“只是因为安城?”
夫人因为这句话突然变得癫狂起来:“你懂什么?!我沈照有哪一点对不起云氏,他竟如此害我!我的丈夫、孩子、下属,甚至我的时间、财富、甚至生命,全都献给了云朝,将士百战、马革裹尸!我为云朝戍守边境、抵御外敌长达五十年之久,五十年!
然而到头来,云朝却以崧岚山为界,以任由我安城百姓自生自灭。
不,不是自生自灭,是落井下石、故意加害,你不是也看到了吗?这外面的封禁结界,便是云朝给我安城百姓最后的‘恩赐’,哈哈哈哈哈,何其荒谬!何其可笑!”
江随舟眉头紧皱,他曾在卷宗中看过安城覆灭的记载,当时只言风羽部大军压境,朝中支援不及,安城因此覆灭。
而因安城覆灭,之后阴骨林形成,中洲与西洲的通路便只剩下北山海一条凶险水路,彼此间来往更少,交易尚且不足,又谈何安城?
然而怨气浸染人的魂,便不可避免地会干扰人的智。
夫人这段话听着多,却大多都是抒发怨恨之言,细节不足。
江随舟便道:“云氏以崧岚山为界,做了何事?”
而另一边,韩岁岁醒来,发现自己身处一座药庐之中。
药材散发着独有的清苦香气,从屋子外面隐隐传来,她下床,顺着药香走到院中,发现有一个须发皆白、慈眉善目的老人在熬煮药材。
见到她时和善一笑:“醒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