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岁岁回过来,无聊中看到了江随舟桌案上摆放的书册,凑过去一看,原来是本医书。
她有些怔然,地板的凉气丝丝缕缕渗进身体里。
她不久之前才听江随舟亲口道,自己不会医术。
除非是因为需要的药材根本就买不回来,安城瘟疫若要解决,只能依靠改方解决,否则断然轮不到江随舟临阵磨枪似的研读医书。
她把书册摆回了原本的位置,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悄悄回了床上。
之后夫人的书信常常过来,江随舟看信时的脸色总不是很好。
她便猜想,大约是外面的情况越来越糟糕了。
幸运的是,江随舟确实一直没有感染。
她稍稍安心,但是昏睡的时间越来越久,她也分不清江随舟到底有没有骗人。
唯一的办法就是悄悄看江随舟的信。
然而也不是每次都能成功。
有一次便被抓包了,江随舟没说什么,只淡淡道:“剑诀第八层第一百零一式,一百次。”
韩岁岁就灰溜溜回去冥想。
要她说,这样的日子也蛮不错的。
可惜时间有点短。
一天晚上,她坐在摇椅上看月亮,腿上盖着毛毯,胳膊上的血肉似乎都化掉了,只剩下一层皮皱皱巴巴地挂在上面。
如果说老人的身体上还有一点点肉,那她这个就是完全的皮包骨头。
她不照镜子已经有好几天了。
她的手边有一个小桌,上面放着一杯清甜的花露。
她像往常一样端起来喝了一口。
很突然的,一股强烈的咳嗽的冲动涌了上来。
她用尽全力克制住了,但是那口原本要咳出来的气却变成了血,从嘴里流了出来。
花露顿时被红色晕染开,变成了一杯散发着铁锈味的血水。
她手忙脚乱拿帕子擦掉,然后颤巍巍起身,把花露泼到了地里。
“又浇花。”
一道温和的声音从后面响起,他走近,把她扶回了椅子上。
韩岁岁笑笑,把自己原先踩着的凳子拿过来给江随舟,道:“给。”
江随舟接过那个矮矮的凳子,坐下,挨在她身边,仰头看了看月色,道:“今天是十六。”
韩岁岁把杯子往一边藏了藏,附和道:“是啊,月亮真圆。”
过了一会儿。
江随舟:“月光照影,最怜人心。”
他感慨了一句,然后道:“我改了改药方,新药很甜,你要不要试试?”
韩岁岁却没有回应。
江随舟转头,却看到韩岁岁昏昏欲睡,脑袋如同小鸡啄米。
他想笑,却有些笑不出来。
改过药方,感染瘟疫者都是在睡梦中离世的。
他摇了摇韩岁岁。
韩岁岁从半梦半醒中彻底清醒过来。
月色如水般清透,她心里突然有种强烈的预感。
“江随舟,我快死了。”
她设想了无数个告别的场景,抑或是没有告别的机会,她要留下一封怎样的信。
没想到临到了,却是这么直白的一句话。
江随舟眸光暗沉,似乎失去了平时的温和,透出股凌厉与睥睨来,他攥着韩岁岁的手腕,声音却有点哑。
“不会。”
“封禁之术快破掉了,药方也在改。”
韩岁岁耳边声音已经有点模糊了。
她似乎听到呼啸的风声。
她看着江随舟如玉的脸庞,心里爬上来一股陌生的冲动。
等江随舟说完,韩岁岁望着他:“我可不可以抱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