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她也考虑过迷药的存在,所以将房门口的蚊香丢掉,将房门封死,窗户也被从里面死死抵住,可就算是这样……对方进来后,一张湿帕子往她脸上一盖,所有的挣扎就如同笑话一般消失殆尽。
说到这里,云锦星抬眼看脸色不太好的几人,提醒他们:“如果你们再去晚一点的话,说不定就来不及阻止了。”
“我们就这样去吗?”何家鹏拿不了主意,看向旁边的苏小潼和张宇。
苏小潼和张宇一时间脑袋里也没有什么好主意,可救人总不能全凭一腔热血吧?
于是三个人面面相觑,即使牛棚里没有太亮的光,也能看到彼此眼中那份相似的茫然。
……气氛一时间陷入焦灼尴尬的沉默。
云锦星:“……”
虽然已经有所预料,但当这三人最后都不约而同将目光看向自己的时候,云锦星还是忍不住无奈地闭眼。
她定了定心,尽可能平静地说:“如果你们三个真的是一伙的,那何家鹏自己赶紧回家,另外两个去救人,别把动静闹太大,随便找个借口去何家,先拖延时间阻止何永弘对那个女孩动手,然后把她喊醒,如果那家人要和你们翻脸,你们就抓住何永弘和他的儿子威胁何桂枝,她会暂时妥协的。”
一通话说完,云锦星看三个人还傻愣愣站着,无言片刻,还是提醒他们:“再不去就真的晚了。”
救人的方法已经说了,具体怎么实施还得他们自己随机应变,而谢今安能不能等到他们去救,就得看谢今安的命了。
一如她当年,明明早就想好了所有能够实施的退路,却因为那两个人的反水……落得个一败涂地。
六年后,同样的身份,不同的伙伴,不同的抉择,谢今安会不会拥有和自己截然不同的命运?
有了救人的方法,三人都松了口气,更加不敢小看她。
苏小潼离开前看向她在黑暗中拖在稻草上毫无动静的双腿,犹豫问道:“……那你怎么办?”
云锦星下意识抱紧了怀里始终安静的小姑娘,轻声道:“你们不用管我,先把她救下来再说吧。”
等他们鱼贯离开后,云锦星低下头,这才借着月色发现怀里的小朋友不知不觉早已满脸泪水。
“哭什么?”她抬手小心地擦去这张小脸上湿漉漉的泪痕。
云棉瘪着嘴眼泪吧嗒地看着妈妈,被泪水浸透的目光中满是心疼。
“妈妈……”她忍不住埋头到妈妈怀里,闷闷地小声说:“妈妈不要难过,棉棉以后每一天都会好好保护妈妈的。”
妈妈讲过的每一句话,对于云棉而言,都是一根又一根扎到她身上的尖刺。
可是她没有办法回到好久好久以前,没有办法拦下那个被命运裹挟着走进这座大山的妈妈,也没有在妈妈遇到危险时,像前一天晚上那样想办法去救她。
妈妈每一个痛苦的难过的绝望的时候,云棉都没有在她身边。
这个认知让云棉感到难过,于是眼泪就不听话地流出来……
云锦星听着女儿带着哭腔的承诺,怔了怔,而后敛眉无声地笑了笑,伸手将默默掉眼泪的小朋友揽进怀里。
“我已经不难过了。”她用下巴轻轻抵着女儿的头顶,在燥热闷臭的牛棚里,承受着满身再难愈合的伤痛,温声对迟来五年的小朋友说:“见到棉棉的那一刻,我就在被你保护着了。”
可是这还不够……
云棉抱住妈妈,吸了吸鼻子,胡乱抹掉眼泪后,闷闷地说:“妈妈,对不起……”
云锦星轻声应着,没有问小姑娘为什么说对不起,也没有说什么没关系。
她这一生太多狼藉苦痛了,从出生到死亡,命运在她身上开尽了恶劣的玩笑。
这句对不起……或许不该小朋友说的,而该是操控命运的那只大手晚来的道歉。
但无论谁说,都没有关系了。
如果能够离开这里,云锦星知道自己断裂的双腿和满脸满身的伤痕足以让山外的社会给予自己更多苛刻的磋磨。
如果不能离开这里,自己也早就做好了死亡了准备,唯一放不下的,也只有怀里这个小朋友。
所以无论活着或是死亡,无论离开还是留下,云锦星唯一的执念都只是将云棉送出这一座座大山圈禁的范围。
除此之外,其它任何折磨、考验、玩笑……全都没有关系了。
她活在六年前的那一个个令人作呕的夜晚,活在被打断腿骨划破脸颊的那一天,活在每一个和牛作伴生而无望的日日夜夜。
除非当初所有伸手将她推进深渊的人都得到相等的报应,否则云锦星永远都不可能再从噩梦中清醒过来了。
系统匆匆忙忙从下面飞上来时,经历了一整个白天夜晚折腾的小朋友竟然就在牛棚里依偎着自己的妈妈熟睡了过去。
大概全世界只有妈妈的怀抱才是最安全温暖的,没有危机,没有痛苦,也能够包容所有的爱恨和眼泪。
系统停在牛背上看了母女几秒,倏而飞过去,一如往常地蹭蹭小朋友柔软的脸颊,把自己窝进她怀里,也跟着安静下来。
牛棚里一片安然。
外面却已经闹翻了天。
第20章 (捉虫)
当那道人影走近床边时,谢今安已经做好了只要他以俯身就抽刀从被子里用力捅过去的准备。
但当自己真的感觉到有气息逐渐逼近时,胸腔中巨大嗡鸣的心跳声几乎震耳欲聋,她猛地睁开眼睛,被子里攥紧刀柄的手也顺着提前预留的通道往外捅,但当眼睛睁开并适应黑暗真正看清眼前这一切的时候,她手上的动作已经来不及加快了。
短暂迅速到不足一秒钟的时间,一张湿透的帕子被人伸手死死捂在了她的口鼻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