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移开了视线,躲了躲。
方渺还没来得及失落。
因为萧玉随又把脸侧了过来,面朝着她,绽开一抹与她别无二致的暗笑,狐狸眼微眯起来,瞳孔如黑曜石般纯粹干净。
又说了两三句,那位主事的小哥已经按捺不住,想要把这破落天师赶出去了,不料一旁的少爷主动开口道:“我们是一起的,就按照他说的办的。”
小哥左右看看两人,满脸诧异,语气也很犹豫:“这个……这……”
萧玉随很淡定,发动了钞能力。
二楼,最尽头的包厢内。
方天应推开紧闭的窗,外头潮湿的空气一下子涌了进来,方渺也飘了过去,秀气的鼻子皱了皱,莫名有种不详的预感。
她似乎闻到了一股熟悉的……腥臭味。只是这味道若隐若现,极其轻微,叫人分辨不清是不是错觉。
方天应捧着罗盘,掐了个诀,罗盘中央的指针开始转动起来,不一会儿,那指针果真指向了楼外的湖。
这湖是从凤城县的一条河干分流出来的,湖面碧波荡漾,银光粼粼,周边栽了几棵垂柳,稍长的柳条已经浸入了湖面。
指针刚刚定下来,又忽然转动起来,偏向了别处。
两人一魂根据罗盘的指引出了包厢,顺着走廊往另一侧走去,最终在一间包厢门前停下来。
方天应:“就这,阴气窜过来了。”
屋子里隐约传出几个人的谈话声。
这时候,萧玉随捕捉到里头一道无比熟悉的嗓音,顿时脸色一变:“我哥在里面。”
方天应先是递给他一个安抚的眼,又对方渺道:“小姑娘,你是魂体,别人看不到你,为免打草惊蛇,你先进去看一眼成不成?”
方渺当然应允。
她穿过门扉,进到包厢里。
大圆桌上摆满酒菜,香气诱人。四个男人各自坐在一边,谈笑风生,交杯换盏。其他三个年龄较大,已经是中年之列了,身材大多宽胖,面上已经微醺了。
剩下的那个,就是萧玉堂。
萧家两兄弟都是高个子,大哥萧玉堂长相偏严肃正气,十分硬朗,又不失商人的圆滑;而弟弟萧玉随则是宛若美玉无瑕,书卷气更重些。
萧玉堂两指拎着一个小酒杯,好笑地望着左手边的中年男子,“江老板,今天喝这么大啊?口渴了?”
那中年男人脸上有一粒黑痣,眼袋很重,闻言笑了笑:“这不是高兴么……”他面色泛着虚相,捏着领口扇了扇风,又擦了把额角的汗水,“哎,这天气是一年比一年热了,真遭不住,你们先喝,我去洗把脸。”
说完,他先是把杯中的酒水一口饮尽了,又将汤碗里的鱼汤吃得干干净净,一滴都没剩下,才站起身来。
方渺皱了皱眉,看来问题就出在这个江老板身上了。
他很明显不太对劲。
就冲着口渴的劲儿,就不正常。
怎么感觉跟感染了铁线虫似的?
方渺先他一步飘出来,跟门外佯装路过的方天应和萧玉随通了个气。
江老板说着要去洗脸,微晃着身子出了门,可是当他路过一条露天廊道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住了,两眼呆愣愣地望着湖面,喉舌吞咽个不停,似乎嗓子都要冒烟了。
方渺不畏高,悬空地飘在他身前,紧盯着他的脸。
倏然间,她看到男人抬手抓了抓喉咙,泛红的抓痕底下似闪过一丝黑线。
方渺如遭雷击,心头剧烈一跳。
是鬼蛊。
——是林巽的鬼蛊!
她连忙冲方天应喊道:“他被鬼蛊附身了!”
方天应也已经有所察觉,他把布袋往萧玉随怀里一塞,从怀里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黄符纸,撸袖子就冲了上去。
方渺眼睁睁看着方天应上演了一出强人锁男,从后面锁住了江老板的喉咙,将符纸揉成一团,直接往他的嘴里一塞。
与此同时,方天应的手掌紧紧捂住江老板的嘴,不让他吐出来,然后大拇指弯折着掐在他的人中处,念起了驱邪咒。
“唔唔唔——!”
江老板几乎目眦尽裂,浑浊的眼珠子瞪得大大的,不停地挣扎着,可他体虚无力,哪里是方天应的对手,很快就昏了过去,四肢耷拉下来,像是四根软趴趴的面条。
方天应还堵着他的嘴,只是换了个姿势,将他夹在胳膊底下,对身旁的一人一魂严肃道:“这里太引人注目了,把人带回先前那个包厢!”
方渺也很严肃,嘴角抿得平直,显得很紧张。闻言,她重重地点了一下脑袋。
一旁抱着包袱的萧玉随看着眼前的景象,脸还是那张俊秀无双的脸,可眼中却泛着茫然。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
高壮且衣衫褴褛的天师挟持着昏迷的富商老板,身旁跟着一个年轻少女,可这少女情肃穆,许是怕昏迷的人突然醒来一样,那姿态……好似时刻准备着给人再来一击。
像极了绑架现场。
他这算是目击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