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衣少年微垂首,目光不自觉落在蔺绮身上,清莹的眼眸中溢出一丝愉悦的情,他竭力压住上弯的唇角,高高在上瞥了容涯一眼,带着些幼稚的炫耀。
容涯拿着林守扔上来的刻刀,微微笑了下。
仙尊嗓音清淡如雪:“你上来做什么。”
蓝衣少年冷冷哼了一声:“我想上就上,还要你允许吗,这棵树写你名字了?”
容涯手中刻刀一顿,木屑扑簌而下,擦过青年修长冷白的指尖,他目光温静,看了少年一会儿,语气带笑,警告道:“你或许忘了,你的生命来源于我的赐予。”
少年半眯起眼睛,不悦地打量容涯,语气危险:“你和我有什么区别,你也是分,不是吗。”
“而且……”少年懒洋洋移开目光,语带嘲意,“还是一个修为散尽的分,现在有点灵气的人都能杀了你吧。”
听他这样说,容涯并不生气,轻笑一声,他邀请道:“你可以试试。”
少年道:“你以为我不敢吗。”
怎么吵起来了。
林守站在树下,目光一会儿往左偏,一会儿往右偏。
仙尊自己跟自己吵架,这热闹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看的,稍有不慎就可能殃及池鱼,他只是一个可怜的卦道十三重,撞上这样的戏码很容易引火烧身啊。
林守拈了下铜钱,垂眸思索,自己是该跑路还是该劝架,这时,一道轻软的声音响起来。
“你们别说话了。”蔺绮打断他们。
林守松了一口气,心道,袖袖,真是我的好祖宗。
花树之间,瞬间寂静下来。蓝衣少年冷淡地拢了拢袖子,容涯仙尊色没什么变化,眼眸温和含笑,有一种怜众生的圣洁。
蔺绮抿了下唇,目光在二人之间来回游移,不满道:“你们好像要打起来了,有什么事不能坐下心平气和聊聊吗,非要打打杀杀。”
她听他们两个说话,听得胆战心惊,有一种不把命当命的洒脱。
可是,即使白衣青年只是分,想要见到他也很不容易啊,万一姐姐真得死了,她不就见不到姐姐了吗。
青要山姐姐本体闭关的洞府她又进不去。
那里太冷了,且灵气混乱凛冽如刀,姐姐不让她进。
蔺绮看着蓝衣少年,不放心地嘱托:“你不能杀姐姐啊。”
少年不是很愉悦。
他淡淡撇过头,闷闷哦了一声。
蔺绮又看容涯仙尊,扯扯霜白的袖摆,糯糯请求:“姐姐,你别这样,我害怕。”
容涯对上袖袖那双明亮而湿润的眼睛,哑了一会儿,心中叹气。
他揉了揉蔺绮柔软的长发,说:“我知道了。”
蓝衣少年看着蔺绮,觉得不公平。
为什么对他就是命令的语气,面对白衣裳就是撒娇。为什么不能对他撒娇。
为什么在蔺绮心里,白衣裳的优先级永远高于他。
白衣裳有他好看吗,有他喜欢蔺绮吗。
烦。
烦死了。
蔺绮倒扣云镜,认认真真观察了会儿花树上的氛围,心想,还是不要让他们两位待在一起了,真打起来可太糟糕了,而且,在姐姐面前发云镜骗人,她总归心虚。
蔺绮翻身下树,鲜红裙摆一晃,她稳稳落到地上,对容涯挥了挥手,说:“姐姐,我回去睡觉啦。”
白衣青年颔首,让林守送她回去。
蔺绮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其实,她还想问她以后能不能再来找姐姐,想了想还是作罢。
要是不问,她可以先斩后奏想来就来,若是问了姐姐说不可以,岂不是很不划算。
她如是想着,林守施卦术将她和蓝衣少年变作平平无的随侍,又模糊了他们的存在感,送二人出去了。
没一会儿,林守回到云舒院。
林守抬眸,见树上青年侧倚树干,目光平静温顺,虚虚落在琉璃台一条开满桂花的小道上,寒冽冷风吹起长发,清苦的草药气息在小院中浮动,他垂眼,手握拳抵唇,重重咳嗽了一会儿,咳嗽声惊起几只雀鸟。
若有人看见他,只会将其视为一个病弱清瘦的书生,绝想不到他是一剑平山海的剑尊。
林守将黑色帽檐微微往下拉,捡了个屋子进去睡觉了。
卦师的一生,或多或少都说出过几句谶语。
林守常常想,是不是他常诅咒林清听遭报应,锦甘道上如山的苦难才会压到他一个人身上。
天可怜见,他只是随口一骂,没想让林清听真遭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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