滢雪起了炉子,烧了水, 问:“那现在是如何?”
周翎失魂般说:“彭城王确实问了我, 若联姻, 愿不愿意嫁他。”
虞滢端详了她片刻,猜测:“可是你犹豫了?”
周翎静默不语。
是的,她原本很坚定的。
但是脑海里想着先生说的话, 所以悄悄的生出几分关注。
原本在她眼中凶残野蛮的人, 对待他的坐骑时, 她竟看出了一丝丝温柔来。
很多时候,他沉默坐在一隅, 只听旁人说话,似孤狼。
偶尔抬眼往她这看来,都能把她吓得背脊发颤。
观察了许久,自然也看到八妹,也就是嫡妹一边嫌弃害怕,一边往彭城王的方向凑去,大抵猜到了是嫡母的意思。
还有旁支的姑娘也与嫡妹如出一辙的接近彭城王。
是的,与先生所言,不缺联姻的对象,只要她态度果决一些,便不会轮到她。
可当她态度果决了,往后必然不会好过。
所以她因先生的话,因这些而有所动摇。
当父亲特意让人制造她与彭城王的独处,她忍着惧意,按捺下逃跑的冲动,给正在给马梳着鬃毛的彭城王送去了吃食。
看着那高大的男人,周翎身体止不住发颤,便是开口都带着难以遮掩的颤音:“我做了些糕,特给彭城王送来,还、还请彭城王莫要嫌弃。”
衡戟早已经听到了声响,听到说话声,抬眼看了眼走到数步外,脸色都煞白的主仆二人,又复而低下头,不甚在意地抚摸了两下黑马。
过了片刻,依旧没有回应,就在周翎以为伏先生的预想出错了,把糕点放到了一旁的石头上,转身正准备离开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低沉沉的嗓音。
“豫章和彭城联姻,你父亲想把你许配于我,你是否愿意?”
背对着彭城王的周翎听到这话,瞪大了双眸。
竟然与先生说得没错。
她不敢彭城王,转了身,低着头道:“若是我不愿,又当如何?”
彭城王却没有半点犹豫:“那便罢。”
说着,继续给马梳着鬃毛。
那句“我是不愿意的”的话卡在喉咙间,说不出口。
她不知道,这次惹父亲不快了,下一次的婚事,是不是也会嫁给一个好几十岁,妻妾成群的人。
抬眼偷瞧了眼不远的男人,她怯懦的问:“彭城王日后会不会……”她暼了一旁的大刀一眼,声音打颤:“杀了我吗?”
衡戟动作一顿,沉默抬头看向小姑娘。
这般娇软怯弱的小姑娘,确实不适合为他妻。
只是被看了几息,就看得周翎心梗在了嗓子眼上,好似过了许久许久。
衡戟看着她越发苍白的脸色,收回目光,声音已然淡漠无波:“不会。”
周翎以为他说不会杀她,却听到他补充了一句:“联姻不会是你。”
周翎微张着嘴,一时不知说什么,沉默了片刻,见人没搭理自己,就讪讪转身就走了。
然后当天一宿没睡,父亲什么也没与她说,而是让堂妹与之接近。
堂妹惯会舞刀弄棒,胆子也大些。
周翎踌躇了半晌,才与先生说了这些事。
虞滢闻言,沉默了片刻后,问:“那你应是开怀才对,怎还是闷闷不乐的?”
说着,把煮好的茶水倒入茶盏中,递给她。
周翎道了声“谢谢”,捧着温热的杯盏,幽幽的道:“我听先生的话,这两日都有打听彭城王的事,知晓他不全是因为豫章强大,也不是因为豫章送去的金银财宝粮食而结盟,而是因为豫章提出了可以改善百姓生活,改善先梁朝弊端律法。”
说到这,她抬眼看向虞滢,带着疑惑之色纳闷道:“那般杀人如麻,凶恶煞的人,为何会这么做?”
虞滢摩挲着杯盏,缓声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或许他真的杀人无数,但这世道,没有哪个将士手上不沾血的。”
周翎一默。
她端起茶水抿了一口。
雅间中静默了许久,虞滢不言,给小姑娘独自思考。
也不知过了多久,周翎抬头看向虞滢,忽然笑了,笑得苦涩:“我只顾着害怕了,却忽略了彭城王未必真的是个杀人如麻的人,也忽略了联姻带来的好处。”
虞滢微微蹙眉,温声道:“凡事三思。”
周翎摇头:“就是因为三思,学生才觉得好像嫁去彭城也挺好。”
“我听说彭城也还没有姬妾,且彭城王虽可怕,不至于太丑,年纪……也还没到三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