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当然画。”林滢疑惑瞟她一眼,“怎么……”
“我,我只是想问你带齐画具没。”长孙蛮摸摸鼻尖,取下腰上系着的长条绸袋,“你要是不够,我带了这个。”
绸袋松了口,露出一截干净挺拔的鼠须笔。
林滢怔了怔。
过了会儿,她仔仔细细收起笔,拉紧绸袋,在长孙蛮的注视下,系在腰间栓了两个死结。
“笔很漂亮。”
“嗯。”
“我收下了。”
“嗯。”
“明年这个时候再寄一支吧。”
长孙蛮错愕抬头,林滢露出一个浅浅笑容。她拨了拨绸袋,淡淡说道:“我最多只能保证一年用废一支。再久就不行了。”
“别。”长孙蛮也随她一起笑起来,只眼睛里藏着难过。她掩饰般揉揉发僵的脸颊,脱口承诺:“我给你寄一大盒。你每天都换着用。”
林滢顿了顿。
紧接着,她点头笑道:“好。”
长孙蛮望进她含笑眼眸,那里有释然,有坦怀,还有自己过分熟悉的身影。
微微出中,她被人轻轻抱住。
鼻息间全是林滢身上的香火味儿,浓烈却不刺鼻,反而给人莫名安心。
林滢靠在她肩头,如同年幼时在平就殿课上交头接耳的低语,她微微颤抖着身体,深深吐出口浊气,“谢谢你。还有——”
“对不起。”她语调喃喃。
“阿蛮,原谅我那次。”
……
天已放晴。
如同与林滢话别后轰然明亮的心。
长孙蛮的泪意将要爆发,却戛然止住远处疾驰奔来的策马身影。
乌黑骏马四蹄疾飞,玉辔银鞍,驱策中疾风阵阵,其上少年郎白袍如雪,肆意张扬。不过呼吸之间,城门口那道影子就已逼近。他一路奔策,穿过夹道杨柳,迅疾的风卷上垂绿丝绦,纷纷扬扬铺了漫天春色。
“吁——”少年郎缰绳一紧,马儿扬蹄嘶鸣,乌黑鬃毛随着白袍纷落乍然扬起,像一面威武英勇的常胜旌旗。
在长孙蛮记忆中,魏山扶很少穿白衣。
当然,她更没想到的是,萧望舒亲自指派的人——护送林滢前往洛阳,居然会是他。
鉴于长孙蛮单方面宣布不久前两人是“不欢而散”的,所以这会儿她并没有选择打个招呼。
亭下几人来回交换了个眼,这长安城里盛传交情不浅的两个人是闹别扭了?
那方小娘子没动静,只毫不在意地揉了揉鼻头。
反倒是少年突然皱起了眉头。
好好儿的,怎么眼睛这么红,活像是被谁欺负了似的……
林滢这厢戏还没来得及看上,就感觉自己头顶悬起了一把死亡之剑。
她默默抬头,对上魏山扶很是不善的眼。
……呵。
林滢当即一不做二不休,振臂一呼,拎裙上车。
有什么话就给我好好憋着吧。仔细估摸估摸,路上走走停停,憋个十来天回来再说,想必对大名鼎鼎的晋陵君来说没什么难度系数吧?
面对少年极为明显的不满,幼崽时期就点满了技能“呼来喝去男主拎裙摆”的林滢毫无畏惧。
马车渐渐驶开了。魏山扶磨磨牙,收回恨恨目光,转头却不见小娘子身影。
再一偏头——
另一辆停滞良久的马车也往城门口驶去。
跑得还挺快。
少年“啧”了一声,手里缰绳一扯,腕间皮革束袖瞬时绷紧。
风声呼呼。
长孙蛮靠在窗边,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
她抬眼,看见车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撩起,天光倾洒,露出少年桀骜轻狂的眉目。
“等我。”他压着眉宇,座下马儿急躁刨蹄。
长孙蛮一时没听清,更确切来说,她一时没听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