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她嘶哑着声音低泣:“……我没有背叛您。”
萧望舒顿步,“我知道。”
不知何时,内室里阒然无声,只听得她一声一声粗喘着呼吸。萧望舒察觉出不对,回眼一看——浓稠血珠正从她腿弯上的金锁链淌下,血流如注,顷刻间打湿了那件外袍。
万俟葵按着小腹,慢慢蜷缩在榻边。
……
长孙蛮洋洋洒洒写了大篇章疏,偶有不解之处,便抬头问问书架旁览看书册的文曦。
文曦倒是好脾气,无论她问了多么白痴的问题,文小才女总会耐心走过来,对着问题思索一二,再用长孙蛮能听懂的白话简单叙述一遍。
一连好几个月,直到她爹都从外州回来后,长孙蛮的课业可谓是突飞猛进,连平就殿掌殿博士何照青都忍不住连声称赞郡主开窍了。
长孙蛮对此却没什么感觉。
她一边做着以往从不想碰的功课,一边跟着她姨母学习射御。临到司青衡带兵平乱时,她又会自个儿寻到学宫里的老师,练到黑夜。勤奋好学得萧望舒都不由侧目讶异,这实在是不像她那个只会赖床的懒猫儿闺女。
文曦也曾不解问过她是不是被谁打击了。
彼时长孙蛮刚撸完一本经义,头也没抬地说了句:“我就是想学。”
“别人都是三盏茶的热度,你倒好,你这一想直接想了几个月。”
翻了年,文曦也变了样子。小脸儿上的肉全没了,隐隐透出几分娴静柔美的轮廓。
大抵是去岁遭逢的变故,她心性改了不少。如今见着长孙蛮了,还学会打起趣来:“郡主娘娘再学下去,我们这些小娘子可怎么活诶。”
长孙蛮笔一扔,枕着手臂往后躺下去。她有些困倦地眯起眼,窗外无人走动,惟有树旁的鸟雀鸣啾,十分静谧安宁。
文曦识趣的未再说话。今日平就殿放了沐假,长孙蛮却待在屋子里,从早上学到现在。她估摸着这会儿小姑娘是犯困了。
不料,被误以为犯困的某人却突然问了句:“交趾是何处?”
“啊?”
“我说,交趾州。就是那个有很多南蛮人的地方。”
文曦回过来。她没想到长孙蛮会突然问这些,有些好:“你问这个干什么?”
“昨天我爹不是到长安了吗?他在说交趾这个地方。”
文曦了然。
正好她现下看的这本书就是山川游记,她也没多想,翻了几页举在长孙蛮眼前。
文曦指着那页图纸最南方的一处州域,“喏,就是这儿。它是咱们疆域的最南边儿,魏家二叔就连年镇守在此处。”
长孙蛮当然知道魏骁在这儿。
不仅如此,她还知道魏山扶这狗不随她爹回长安,又跑到交趾州去投奔他二叔了。
长孙蛮接过书册,迎着窗光仰躺着。她伸出指头戳了戳那块地,嘀咕道:“为了躲我故意跑这么远吗……”
文曦坐在她旁边刚听了一耳朵,疑声:“谁?谁躲你?”
“没谁,我是说——”长孙蛮合上书册,转过脸问她:“我其实也没那么笨,对吧?”
文曦是谁,平就殿敢与魏山扶争锋的第一小才女。不过转瞬之间,她蓦然想通了这几个月长孙蛮拼命学习的缘由。
她不由捂住嘴,惊声:“是谁这样说你了?学习聪慧与否,这都与自己兴趣相投有关。你打小不喜舞文弄墨,如何能说……要我说,那人真是八婆嘴碎!”
说到最后,文曦绞着小帕子,咬牙憋了句粗话。
长孙蛮偷乐。要是魏山扶知道他被人说句八婆,肯定能原地蹦上房梁,撸起袖子唾沫横飞誓要大战三百回合。
想着想着,她面色舒畅的摆摆手,“我当然知道啦。我只是想证明一下,这些课业我也能完成得很好。”
文曦煞有介事点头附和:“那是自然。你要是被说笨,那霜霜岂不是无颜再见人了!”
“……你说得对。”
……
记得回长安后第一次踏足永巷,是陪文曦去给霜霜辅导课业。
刚到永巷,正瞅见淑妃娘娘急得抹泪花。长孙蛮一急,还以为霜霜出了什么事,没成想文曦淡定的拉住她手,见惯不怪地掏出小帕子,先给淑妃擦了擦脸,又问:“这次写了几处课业?”
不提还好,一提淑妃的眼泪花又哗啦啦冒出来。
“说是布置了十三处,可我数了半天都是十二处,还有一处死活找不见。这就算了,让她写课业,这妮子刚提笔就犯困,我在一旁守着,点心都吃完了,可她、她还是没写出来!”
长孙蛮动了动眉毛。她本能地察觉出有些不对劲,正要开口,文曦又见惯不怪地拍拍她手,示意她别出声。
文曦又问:“那之后呢?课业可完成了一半?”
淑妃哭够了,红着眼抽噎两声:“没、没呢。”
“那您……?”
“我吃的太饱,犯困。然后……一不小心睡过去了。”淑妃委屈巴巴。
啊这这这。
长孙蛮第一次领悟到,什么叫智商具有遗传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