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无妄听懂了她言下之意。
从少年定情成婚,到怀有身孕,再到他欲带她离开长安……萧望舒信过他。
萧望舒低眼看那双骨节分明的手。
她一口饮尽这杯酒。玉杯倒转,再无他物垂落。
“长孙时,这是最后一次。”
我信你。
第0章 花朝
夜。幽州府地牢。
数人穿梭在阴暗地底,其中押解一名赤红袍的中年男子。
他须发凌乱,眼上蒙着厚实黑布,长髯颤抖,嘴里不时发出怒骂:“到底是谁!竟敢私自劫持一州刺史!我乃朝廷亲封命臣,尔等无知狂悖之徒,还不速速为我松绑!”
何错抱剑倚在不远处,等瞧见公主府亲卫把人推搡进去后,他眼风一扫,立时有死士上前锁上地牢。
余下几名亲卫守在一旁。两方势力相见,别扭盯了好几眼,终忍了忍没说话。
王野带人步出地牢。
他低声对何错道:“殿下打算亲审此人。在此之前,谁都不许靠近分毫。”
何错眼皮子一撩,挥手让部下退后。
显然是得了长孙无妄的命令。
他轻哼了一声,不甚在意地吐出两个字:“了解。”
长公主萧望舒疑心深重,她要求无人接近,那就是一只蚊子也不能靠近。不然他家君侯也不会任人逍遥并州,等公主府的人亲去抓回。
按军师许倦的话来说,幽州袖手旁观,便是对公主府最好的交待。
虽然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毕显身为并州刺史,到底是天子钦定的地方大臣。幽州就算有再强军力,无诏无谕,出师无名。不能公然冒天下之大不韪,圈禁一州重臣。
而公主府就不一样了。
多年来,长公主萧望舒权势滔天,把持朝政,弹压四地诸侯,天下属臣谈之色变。可以说天子无实权,公主府的谕令十三州莫敢不从。
幽州能这么轻易答应,王野倒是有些怪。他多看了一眼何错,侧身又命两名亲卫留下,守在大门口。
如此谨慎,惹得何错不免冷笑一声。
该不该说不愧是公主府麾下鹰犬。行事做派跟他的主子如出一辙。
何错不做停留,领人去往前院。王野面不改色出了地牢。
……
萧望舒随王野进入地牢。
只她刚进去五六步,大门口阴影处转出几人。
何错低头,朝男人轻声说道:“毕显正在牢中。他被人蒙住了眼睛,看样子这一路并不知道是公主府的人。”
月色清幽,如泉下流动的活水。慢慢地,照见男人雪白的颔尖。
他没有答话,反而抬起头望了一眼空中圆月。
像是在等谁。
不一会儿,有人从廊下走来,脚步声又轻又急。
长孙无妄转过身,脸色暴露在月光下。
“周殷。”他唤道。
那人应道:“君侯,东西已经送到了。”
他眉心有些皱,问:“可还入眼?”
薛周殷露出一个浅笑,柔和了周身煞气。
他看似心情不错,点点头:“小郡主说她很喜欢。她心疼我夜里来送东西,还亲自倒了一杯茶给我喝。”
听闻此言,长孙无妄眉目微松。
他轻慢笑了两声:“喜欢就好。我还在想年年都送此物,她怕是看腻了。”
薛周殷倒有不解:“君侯为何不在白日相送?幸得我脚程快,再晚些郡主就要歇下了。”
何错暗自翻了个白眼。他扯了扯薛周殷衣服,磨着牙低声说:“当着长公主的面送,你还嫌不够乱呐。”
薛周殷总算意识到自家君侯临走前嘱咐东西不能被公主府的人看见。
其实今日看见倒没什么。
毕竟小郡主就在眼前,君侯作为亲爹刻几个闺女模样的小人儿也无可厚非。就算觉得小人儿态逼真,也可以说是君侯手艺卓绝。
怕就怕在小郡主看腻了,当着长公主的面提一句’年年复此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