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终于冷静下来之后,他拿起放在他面前的那杯水,喝了一口,清凉的水顺着食道流过他的嗓子,总理感到自己又恢复了些气力。
“既然议长阁下认为我有义务解释,那么我就提醒一下来自马赛的议员阁下,请他关注昨天关于内阁的改组所发布的政府公报,里面说的很清楚——布朗热将军的去职是由于他和本届内阁对于未来的愿景存在根本性的差异,这种差异已经到了影响日常内阁工作的态度。因此解除布朗热将军的陆军部长一职是必要的举措,我们也祝他在新的岗位上一切顺利。”总理知道自己的回答听上去十分没有底气,但他除了将政府公报上的文字干巴巴地重复一遍以外,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了。
果不其然,这个回答在下方的议员席位上引发了一阵嘘声和哄笑声,还伴随着一些粗鲁的咒骂,当然这些不符合议员身份的言辞都被台上的书记员自动过滤掉了。
“下面请来自昂古莱姆的众议员菲利普·勒鲁埃先生提问!”议长的锤子再次响起,他这次敲的更卖力了,简直就像中世纪围城时候撞击城堡大门的攻城锤。
“我想要请总理解释一下,他解除布朗热将军职务的决定是否和将军前段时间演讲的内容有关,”菲利普·勒鲁埃是个驼背的小老头,一双眼睛又红又肿,总理不禁怀疑他是否得了红眼病,“以及他是否认为,内阁成员也和其他的公民一样,有表达自己意见的权利?”
“我想请这位议员设身处地来思考一下,如果他有一天成为了总理——虽然这恐怕不太可能——他是否会任用公然和内阁现行政策唱反调的内阁成员?”戈布莱总理在空中挥舞着自己的拳头,“布朗热将军当然有权利发表自己的看法,但如果他的看法和内阁不一致,那么他也就不应该继续留在这个内阁里了。”
“难道总理阁下不认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完全是独裁者的做派吗?”
“如果我是个独裁者的话,我也就不需要浪费时间在这里回答你们这些愚蠢的问题了,该死的!”这话一说出口总理就后悔了,但木已成舟,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瞪圆自己的眼睛,朝台下怒目而视,如同一条试图吓退捕食者的河豚鱼。
“肃静,请总理阁下注意自己的言辞。”议长的声音再次响起,他的嗓子已经有点沙哑了,“请图卢兹的夏尔·德·谢瓦利埃先生提问。”
“请问总理如何评价布朗热将军作为陆军部长的生涯?他是否认为布朗热将军良好地履行了自己的职责?”德·谢瓦利埃先生的声音低沉而柔和,就像他家里酒庄出产的白兰地酒一样醇厚,他提的问题并不尖锐,然而稍不留就会坠入陷阱——若是总理为了尽快摆脱这个提问而承认布朗热将军尽到了自己的义务,那么他又如何证明自己解除将军职务的决定完全是出于公心呢?